东征西讨,血流成河,唯有狠毒绝情,才得以收复疆土,讨回原本丢失的权势。
诸君也好,将领也罢,胜者自是可享受他的战果。
锦衣玉食、金银珠宝、酒池肉林、美色奢靡,哪怕那些遭贬的臣子在私下里议论他骄奢挥霍、无情无义,也都不足以令他停下追求心中欲望的步伐。
而那偌大、富丽却空旷的东宫正殿之中,仿佛没有半点儿“人”的气息。
定江侯艰难地跪在大殿中,便是如此感受。
已是申时,殿外下起了淅沥小雨。
殿内烛光通明,照着镶满了琉璃彩玉的石壁,映衬着壁上光怪陆离的画作,直叫定江侯心神不宁。
他连咳嗽都不敢发出,死死地捂住嘴巴,震得肩头一颤接一颤,令同样跪在身旁的萧氏忧心不已。
容莘原本还吵吵闹闹,可一进这殿内,便乖觉地一言不发,他很怕,壁画上有凤鸟、巨龙,他紧紧地抓着萧氏,愁眉苦脸的。
一缕袅袅烟雾从前方的玉珠帘子中飘飘而出,闻起来,竟也令这雨夜染上了一抹心醉之情。
定江侯战战兢兢地抬了头,见帘后有一挺拔身影撩起珠玉,缓缓走出。
他身形抖如筛糠,立即伏地大拜:“微臣容重……见……见过太子殿下。”
萧氏也学着他的样子去做,可心里却蹙眉道:这礼数是见帝王才要做的,如何要对太子行此大礼?
可沈戮却理所应当地接纳了这礼数,并对定江侯道:“平身吧。”
定江侯诺诺抬头,却没敢站起身来。他也是站不起的,身上压着重疾,今日得以出行到此,也是费尽了力气,全凭一口气儿吊着活。
反倒是容莘爬了起来,他打量着沈戮,小声嘀咕了句:“不是太子姐夫……”
沈戮眯了眯眼,目光落在容莘脸上。
萧氏一把捂住容莘的嘴,吓得冷汗直冒。
沈戮却道:“无妨,容夫人,莘儿还小,我自不会怪罪。”
萧氏讪讪地挤出一抹笑容,亦不知沈戮是如何记住了容莘的名字,这更令她心里发怵。
谁知才刚松开容莘,他便指着周遭的壁画同沈戮道:“你这殿里好大,墙上的画也多,都是龙!好多好多的龙!”
“莘儿!不得无礼……”定江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就又咳嗽个不停。
沈戮勾唇浅笑,语气却森冷寒凉,他问容莘道:“怎么,你竟能认得出这些龙不成?”
容莘欢快地“嗯!”一声,从头开始数着:“那只礼于琴头下的是囚牛,这只是嘲风……最后那只是最小的一个,是螭吻,阿爹说了,龙生九子中螭吻排在最末,只会灭火消灾,是殿顶上的吞脊兽。”话到此处,容莘盯着沈戮的锦衣暗纹道:“你身上的龙纹好像螭吻啊!”
只此一句,沈戮神色骤变。
定江侯心中大骇,猛地看向沈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