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把爆珠咬破含在嘴里,清新的葡萄味弥漫开,他吸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光源把他脸上的阴影雕刻得像是油画里的美丽青年。
“正如你说的,我最后悔的就是和你在一起。因为分手之后断绝朋友关系,我确实明明白白地感觉缺少了一块什么。那个区域被称为朋友。”
“你缺朋友吗?”楚漆轻嗤一声。
“你要说缺,好像不至于。喝酒组局一呼百应,赛车游艇party勾勾手指就有无数人赴约。那些算什么呢,狐朋狗友吧。朋友们喜欢我,看我的目光并不纯粹,他们有所求,我也是。但无所谓,我不在乎,也没有真正把他们定义为朋友过……一种消遣时光的玩伴而已。”江声说着叹口气,好像有点说累了,“借个火。”
楚漆从口袋里把火机递给他,“你不是不抽烟?”
这家伙的火机永远怪模怪样,甚至找不到开关在哪。
江声一边摆弄一边说,“烟和酒,消愁的两大利器。现在没有酒,烟凑合一下吧。”
楚漆看着他笨拙到有些可爱的动作,散漫地轻笑一下,大手横在中间,掐住两侧一提。
“呼——”
火苗亮起。
江声看着映在眼中的火苗,忽然笑了,看向楚漆,“我好像卖火柴的小男孩。擦亮火柴,会看到我的幻想吗?”
“那你看到了什么?”楚漆问。
“我看到楚漆说要永远和我做朋友。”
楚漆沉默,嘴角勾了勾,低声说,“好自私的愿望。”
完全枉顾他的心情他的爱慕,忽视他的痛苦他的纠结。
江声啊江声。
他从来只顾自己开心。
但因为楚漆早有准备,心痛的感觉似乎止步于那一瞬间。更多的是一种怅然的满足,他想,再怎么样,他也是江声心中最特别的那一个。
没有人能比得上他……没错。没有任何人可以。
“你的朋友很多。或者玩伴。随便什么人……”
“我不在乎他们。他们也许喜欢我没用的皮囊、空虚的灵魂,贫瘠的才能、微薄的财富,或者当我的跟班一起被万众瞩目的痛快。”江声捂着火苗把烟凑近,倏然一道白烟弥漫开擦湿了而他的双眼,在火烟中显得亮晶晶的,像是被擦拭过的珠宝般熠熠生辉。
楚漆注视着他,忽然伸出手指碰触他垂在侧脸的头发。
江声投来疑惑的视线,楚漆却久久没有说话,眼神显得暗沉沉的,又有些怔松。
他顿了顿,只好继续说。
“坦白讲我知道。很多人爱我,是因为看到了投射在我身上的一部分自我和欲望,他们要和自我和解,所以不得不爱我,带着恨啦怨啦,总是放不下。比如沈暮洵比如楚熄。”
“也有一些人爱我,因为我阴差阳错拯救过深渊中的噩梦,他们爱那个拯救者,一个符号,他爱我甚至不需要我活着——啊当然活着更好。比如萧意比如江明潮。”
江声咬着烟看向楚漆。
他潮湿的眼睛,漂亮的钩子似的眼尾,他的矜傲和冷淡,高高在上的纯良,与过去别无二致。
冷漠的,清醒的,从不坠落的江声。
江声喜欢谈恋爱,但从不沉溺于爱欲。
爱从前对他而言是游戏是点缀,现在对他而言大概更像是工具。
既然是工具。
就要发挥它的作用。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楚漆的爱不要一点条件。”他说,“没有楚漆,江声就没有一个朋友。所以你说,我到底有没有把你当朋友?”
许久之后,江声听到楚漆的叹气。他靠近两步,高大的影子把头顶微弱的光都遮掉了。
江声抬起头,撞上他伸过来的干燥炙烫的手指,柔软的指腹在他唇上摩挲一阵,然后摘走他嘴里的烟,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