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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住院（第1页）

曼玉的病情一天比一天恶化，每天里的24小时几乎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胃痛，以至于她连自己的基本生活都无法照顾，只能大把大把地吃药，但身体机能却在逐渐退化，吃药也渐渐变得无济于事，每天曼玉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曾经乌黑柔顺的秀发也大把大把地脱落，本就瘦削的脸庞更是颧骨凸起瘦得吓人，其实她也想去看看自己刚刚出生的可爱的外孙女，可是自己这副模样连她自己都觉得害怕，更何况那么小的孩子呢？！还是不要去，免得吓到孩子吧，她不愿意让女儿和女婿一家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不想因为自己而干扰到女儿他们的好心情。

爱嘉出生之后的几天，曼玉一如既往地吃药，觉得胃部一阵痉挛，抽着筋地疼，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筋骨凸起的脸颊淌下，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板上，构成一曲简简单单的乐章。

曼玉手忙脚乱地摸出自己的药片，慌乱地从药瓶里倒出一大把，颤抖着手送到嘴边，却突然噼里啪啦地滚落一地，其中有几片，甚至还偏执地越滚越远，曼玉慌了手脚，木讷地望着自己的手，又看看散落一地的药片儿，不知所措，只能不予理会那些掉落在地上的药片儿，继续努力地试图从药瓶里倒出药来吃，却发现她的手似乎已经不是她的手，更加不听使唤，还没等将药片儿倒出来，这一次，掉落在地上的是整个药瓶，满满一大瓶的药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绿色的药片在地板上蹦蹦跳跳，似乎在嘲笑这个已经没有了力气的女人。

天要亡我？！曼玉绝望了，无助地跪在地上，试图拾起几个药片儿塞进嘴里，管它干净也好，脏兮兮也罢，只要能救命，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可是，连这点力气她都没有，刚一跪在地上，眼前发黑，便晕了过去，躺在一片药片的海洋之中，却没有力气去吃掉它们。

癌细胞在这个可怜的女人的身体里嚣张地扩散着，仅仅凭借止疼药活了这么久的曼玉已经对这种药物产生了依赖性，所以才会越吃越多，从最开始的实在无法忍受疼痛的时候才吃上那么一两片发展成为现在毫不夸张地说便是当饭吃。

曼玉“咕咚”一声栽在地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或许，这就是人的信念在作怪吧，曼玉已经超出了医生给她下达的死亡通缉令，可是她，偏偏凭借着坚强的意志，不接受任何治疗，只是服用这种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甚至对身体健康状况有副作用的药片活了这么久，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医学上的奇迹。

也许上苍都在可怜这对母女吧，如果曼玉这样一直睡下去，恐怕连雨嘉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适逢月末，正是这片小区收电费的日子，嗓门尖尖的女人狠命地叫着曼玉家门：“段曼玉！段曼玉！”

回应她的是一片安静，房间里没有一丝动静，隔壁的邻居丫丫看不过，热心肠地提醒道：“我下午还看到段阿姨了呢，也没见她出来啊，应该是在家呢，你在敲敲吧！”

又是一阵狠命的敲门声，依然是无人回应。

气急败坏的收费员骂骂咧咧地嘟囔着：“不想交费就直说嘛，东躲西藏的算是这么回事？！不都说她女儿嫁给了一个富二代吗？！怎么连这点电费都交不起？！”

嘴上骂着，却挪动着脚步离开了。

丫丫倒是感到十分奇怪，这个年轻的女孩儿比雨嘉大不了几岁，恐怕还算是曼玉这一圈邻居里心地最为善良的了，小小的年纪孩子都已经三岁了，雨嘉没有结婚的时候，曼玉倒是十分羡慕丫丫，觉得雨嘉如果能够找到像丫丫丈夫一样的男人，虽然平凡但是有责任感，两个人过着平凡的日子，她就能够心满意足了，而雨嘉出嫁的日子里，曼玉和邻居们一直也是和谐相处，想雨嘉的时候，就会看看丫丫，算是寄托自己的思念吧。

其实人类有的时候很自私，你对她好，她就对你好；你对她不好，她当然也会这样对你。

丫丫也是一样，曼玉待她不薄，好端端的段阿姨却不见了踪影，感到十分奇怪，好在这一片小区的楼房都是老式的那种，有着不高不矮的窗户开着，丫丫凑到窗户边，踮起脚尖，刚好能看到房间里的情形。

只看到她所谓的段阿姨正躺在客厅中央，脸色惨白，没有血色，嘴唇发黑，身旁散落着一地的药片儿，不知道还有没有呼吸。

丫丫尖叫了一声，吓得花容失色，吃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在地上。

很快，她便喊来了自己的丈夫和家人、邻居们，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撬开了曼玉家的房门，邻居中据说一个年轻的时候做过护士的阿姨凑上前去试了试曼玉，还有呼吸，还做了两项大家看不懂的抢救措施，众人便七手八脚地将曼玉送往了医院。

经过一番全力抢救，曼玉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丫丫却在抢救室外哭成了泪人，医生看她的样子，误把她当做曼玉的女儿，一通训斥：“这个时候知道哭，早干什么去了？！你妈妈已经是胃癌晚期，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丫丫听闻，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和蔼可亲的曼玉阿姨，竟然是胃癌晚期，怪不得她会越来越瘦，还对大家吹嘘无论她吃什么都胖不起来，还惹得这些阿姨们十分羡慕。

丫丫并没有反驳医生的误解，而是耐心地听完了医生的训斥：“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是像你这样做儿女的吗？！你妈妈为了给你多留些家产，自己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现在哭有什么用？！唉。。。。。”医生无奈地挥了挥手离开了。

当曼玉从鬼门关回来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人便是丫丫，丫丫紧握着她的手，望着她微笑，心里还在感慨为什么好人不能一生平安之类的。

“曼玉阿姨，您醒了？！”丫丫微笑着问道。

“我又活过来了？！”曼玉吃惊地环顾四周，打量着自己的身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曼玉阿姨，您可是吓死我了，您知道吗，如果再没有人发现您，您可能已经。。。。。。”丫丫自觉说错了话，不再说下去。

“没事儿的，阿姨现在就是死，也死而无憾了。。。。。”曼玉爽朗地微笑着。

丫丫却被曼玉视死如归的豪情震慑住，不解地问：“为什么您要把病情隐瞒这么久，难道不要叫雨嘉过来吗？！”

曼玉却猛烈地摇了摇头：“忘了嘱咐你，我住院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雨嘉。”

“为什么？！”丫丫的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不想让她太难过，既然已经瞒这么久了，就继续瞒下去吧！”曼玉很是释然，似乎看破了红尘。

“可是。。。。。。可是医生说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丫丫忍不住，难为情地说道。

“一个月”三个字刺痛了曼玉柔软的心，死亡越来越近，而她，真的可以放下一切么？！可是放不下又如何呢？！终究不还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么？！

曼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很早之前，医生就已经给我下了病危通知，可是我偏不信，不是也活了这么久吗？！没关系的，雨嘉已经结婚生子，我也可以放心地离开这个世界了，无怨无悔，我可以安心地去陪雨嘉的爸爸了。。。。。。。”她闭上了双眼，憧憬着另一个世界的美好。

“曼玉阿姨，可是。。。。。。你这样做雨嘉会很愧疚的。。。。。。”丫丫直言不讳。

“唉，那我又该怎么做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长痛不如短痛，我的女儿我了解，如果她知道了我生病的消息，一定会哭着喊着不去结婚不去生孩子，倾家荡产为我看病，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能为她做什么，只会给她添麻烦，终究是一死，何不死得干净利落？！丫丫啊，你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雨嘉之外我最信任的人，答应阿姨临死之前的最后一个请求：替我保密，不告诉雨嘉，好吗？！”曼玉乞求道。

“嗯。”丫丫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一个生命的承诺，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

曼玉将自己这段日子以来攒下的一点存款用来住院，余下的部分则交给了丫丫，即使丫丫百般推辞，但曼玉一提到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丫丫便也不得不从，这段日子，都是丫丫抽空跑到医院来照顾曼玉，医生和病友们都以为丫丫和曼玉是亲生母女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