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既不黑也不白,落入黑白分明的双眼中,
就成了五彩斑斓的灰。
洪钟大吕,在温明园中炸响,
宛如大厦将倾的震撼,扰动了蛇虫鼠蚁,让他们茫然四顾,而又小心翼翼,
只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证明这洪钟大吕不曾空响。
种辑捂住丁宫的口舌,在他耳边低呼:“满座皆寂,你丁元雄看不明白吗!你若是和卢子干一同折在这里,置天子于何地!”
一双眼中,焦急与哀伤平分秋色,可他眼中的丁宫,望向卢植的双眼却满是异彩。
袁基颤抖的双手重新端起了一樽酒,这次随酒入喉的,只剩下他自已的苦涩,
他代表袁家坐在这里,却只能坐在这里,
他不能有任何态度,因为他不知道袁家的态度,
他只能像个小丑,演好这出默剧。
曹操眼中喷出热焰,驱散了身后道道寒芒,几度起身,却被一道苍老的声音压了回来,
‘曹孟德!你能保证你的儿子,不再被人讥笑是宦官之子吗?’
老人的咆哮不断在耳边回响,
一个个字眼,化作曹家三代人的努力,压在他的双肩,
让他寸步难行,让他垂首悲鸣,
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落满了眼中的悲戚,
这双不再年轻的手,如今已经再难挥动打杀蹇图的五色棒了。
袁绍的双眼已经坚毅起来,
他家叔父先帝托孤,他家族弟执掌禁军,而今有人要废帝,
他袁家便是想避,又能如何去避?
如今,袁家的百年声名,和他袁本初被放上同一座天平,
袁绍未有片刻犹疑,
此时他并未感叹,那个蛮子到底还是冲着他袁家而来,
而是眼前浮现了一个桀骜的身影,
公路,这次,看来又是我这个兄长胜了。
周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走到这一步,他也不想知道,他的头,同绝大多数人一般,埋得很深,
深到,他未曾看见,伍琼苍白如纸的脸上,泛起道道晕红。
李儒未曾在这洪钟大吕面前,有片刻失神,毕竟,他们头顶的,不是同一片天,
但他也未曾出声打断,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成,
正如卢植自始至终看的是董卓,
李儒的话,也从来不是说给卢植听的,
而今满座皆寂,他便功成身退,重新落回黑色羽氅的阴影之中,去接见从后堂突然闯出的飞熊士卒。
“汉,贼?”
董卓伸手掏了掏耳边,手臂一抬一落,黑云便在温明园中翻飞了起来,而后大手放在耳边,微微侧身做倾听状:“你。。。。。。骂咱是汉贼?”
“目无朝纲,行无法纪!不忠不孝,无君无父!”无风自动的须发下,是这张脸上最为熟悉的怒容:“汉贼之名,你与王莽共担,汉贼之实,你比王莽更甚!”
“呵呵呵。。。。。。哈哈哈。。。。。。”
从轻声,到雷鸣,便是雷声渐息,董卓脸上的笑意仍未消散,竟还露出几丝回往:“对,对,就是这个味,就是这义正言辞的味,”
“自延熹年间提刀上阵开始,咱打了多久的仗,就被这般义正言辞的骂了多久,这几天听不到了,竟然还有些心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