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衡不动声色地拂上静窈的肩,又垂眼去瞧她,却见他心爱的小娘子只心心念念地观赏着手中那盏荷花灯,全然没察觉她夫君的这点小心思,更没注意到眼前那两位颇有些熟悉的面孔。
清衡无法,只得再度抬首凝着二人,目色深沉,颇为冷淡。
对面那玄袍的男子将眼底的惊诧尽数收了,终于拱手行了个礼:“青丘白辰,见过清衡帝君。”他身旁白衣的女子亦袅袅婷婷委身一福道:“若溪给清衡帝君请安。”
静窈抬头望了他二人一眼,又低头瞧着河灯,待回过神来,方再次抬头望了他二人一眼,然后不可置信地回头盯着清衡。
她在心里略略算了一回,今日好巧不巧来了这凡间,又好巧不巧碰上白辰两口子的概率,大约同她义兄擎宇君明日便能娶着五皇子妃一般,实在微乎其微。
是以静窈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声,冤孽啊。
白辰何等聪慧。
当年静窈同尘凡初初缔结婚约时,因西海龙王好面子,那庆祝宴摆得极有排场,大荒四海同九重天的仙僚几乎尽数到场,却不曾邀请东海白龙族同青丘之国的九尾白狐族出席。
当是时,白辰便有了几分起疑。他又素来是多疑思虑之人,故而百般查探,方知她竟是雷泽帝姬,她竟真是雷泽帝姬。
白辰自认没那般本事,能娶到雷泽之国唯一的小帝姬。是以数万年来兜兜转转,最终取了白龙族的二公主。
昔年她殚精竭虑,却是始终猜不透他。
从前他百般算计,却是始终得不到她。
白辰向来礼数周全,对待上神一族总是挂着有分寸的笑,在看清华灯璀璨下的那副倾国面容时,那一刻的笑意却有些凝滞了。
清衡揽过静窈,目光中多了些许温和,声音里却有着凌厉的果决与震慑:“本君的帝后,雷泽之国的帝姬静窈殿下,青丘王君同王后是初见罢?”
初见,的确是初见。
五万年岁月如流水过,当年一十九天御宗初见,她便是这般。
青衣白裳,不施红妆,却皎皎若芙蕖般,天真明媚,笑意盎然。
只可惜数万年来,他都一直以为御宗学堂里那有着倾国倾城之色却泼天泼地的小丫头不过是雷泽之国的一名小仙姬。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是他明白得太晚。她自是雷泽之国唯一的帝姬,却亦是大荒三界唯一的帝后。
大荒帝后静窈抬眼望着青丘国君白辰。不过一瞬,他又成了素日里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端端正正行下礼来,一如当年御宗初见:“青丘白辰,见过大荒帝后。”
凡间有句诗,叫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忽然想起,彼时醉墨同玲珑亦曾笑言,静窈同白辰二人在一处,委实般配。
而今流光易抛里,烟柳翠幕中乍然相逢,见得华灯璀璨下,白衣青年伴着青衣少女,一个是清风明月之姿,一个是回雪从风之态,何等风光旖旎。
他方知何谓天造地设举世无双的一对璧人。
“本君还要同帝后同游,便不多言了。”清衡拉起静窈的手,无比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道:“走罢,静儿,我带你去放河灯。”
静窈欢天喜地应了,正欲拔腿离开,方想起白辰夫妇二人,便端着一个帝后合该有的端庄矜持,微微颔首,学着她夫君平日里御下时板正严肃的模样道:“我先走了,你们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