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预示危险降临的讯号,头顶的轰鸣声像是人内心的臆想,随着时间的推移,恐惧逐渐变大,所有人自发的捂住自己耳朵。
数十架印有荣耀军团标志的战机贴地掠过,投下大量炸弹,沉闷的爆炸声响起,截断了撤离的公路。
运载车飞速转弯,暮白在惯性的驱使下,猛地撞击车厢,和他一样的还有许多同行的人。
所有人都搞不清状况时,紧靠驾驶室的小窗打开了,从那个小窗里暮白看见外面的浓烟和扬起的尘土。
刚才巨响不是他们的臆想,而是真实真实存在的爆炸,很不幸,他们没能赶在战争来临之前撤离进地下城。
“轰炸开始了,”驾驶室的士兵在分辨路线的同时回头朝着车厢里的说,“如果车辆被毁,前方是2号平原的卫星城市,愿上帝保佑你们。”
空旷的沙漠公路,疾驰的车辆显然是跑不过天上的战机,几次猛打方向盘之后,驾驶室的士兵,踩住了刹车,与其一起被炸死,打开车门让这些人下车逃亡或许还有生还的余地。
于是在头顶炮火的轰炸下,暮白和车里的几十个人迅速下车,沙地里透过浓烟,暮白能看见远处矗立着的城市顶端,那里是他求生的希望,渺小的人类从四面八方奔向那座生命之城。
空中又传来飞机的轰鸣声,暮白以为空袭又要出现在自己身边,他飞快的跑进前方的轰炸坑里,匍匐趴下抱住自己头。
飞机音爆声渐远,暮白抬起头发现距离他几十米处,还有好几个刚才一起跑下车的人,也躲在轰炸坑里。
人害怕时总是喜欢结伴而行,然而遭遇空袭这样的本能是不对的,他们应该分开逃生减小目标,但现在暮白已经没有时间去提醒他们了。
他望向天空,刚才掠过的飞机好像更小型一些,它们没有向地面投放炸弹,而是绕过城市之后又返航飞回,空中爆发了激烈的炮火声。
暮白庆幸那是沃尔特星的歼击机,空中的战事给他们制造了逃生的机会。
沙地奔跑起来并不容易,明明近在咫尺的卫星城市,暮白跑了四五个小时,从极光偏离到陷入黑夜。
明明是春季,可是奔跑几个小时之后,暮白感觉自己快被风干了,干渴让他不停的吞咽,然而嘴里的涎水一滴也没有,双腿好似没有知觉一样再也抬不起来,在一处低矮的灌木旁暮白重重的栽倒在地。
他太累了,手臂将自己的脑袋抱起来,蜷缩进沙地里,适时的休息才能让身体恢复体力,也许再走一两个小时,他就可以顺利进城。
暮白裹紧衣服,闭上眼睛,天空中轰鸣声持续不断,但他躲在沙地里,又是晚上,天上的飞机看不到他。
就在他即将入睡时,一声巨响让他猛地一个激灵,暮白被吓得睁开了眼。
风突然变得很大,轰隆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暮白努力睁开眼往源头看去,离他不过百米的距离,一架军方的小型歼击机在半空中猛地一晃,机翼断裂,然后轰然砸在了地上,飞机尾翼处有几个巨大的窟窿,地面震颤的同时浓烟从那架飞机上升起。
暮白紧张的蹙起眉,他起身朝拖着疼痛的双腿朝里移动。
有时候暮白觉得自己足够冷漠,明明像这样随时会发生爆炸的情况他不该靠近,可是一想到那里可能有幸存的飞行员,暮白又抱有侥幸心理。
机舱门已经在坠落中崩离机身两三米远,在黑夜里暮白看不清晰机舱里的情形,他需要靠近,弯腰爬进挤压变形的机舱,暮白先是摸到黏稠的血液,暮白微微用力抓握一把,像泥浆一样的东西钻进指缝里,然而这时他无暇去猜测这是什么,他只注视着面前的人形躯体,机舱里血腥味很重,暮白摸上那人的肩头用尽全力。
一个人体滚落出来,他穿着军方空军的银灰色制服,浑身是血,半边头颅被炸毁,有液体和组织物从破掉的颅骨处流出。
——已经死掉了,暮白只感觉胃里一阵翻腾,他再一次想起池瑾年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暮白手捂着胸口,黏拙感让他摊开手掌,红色的肉泥覆酌于他的指缝间,到这时暮白才发现死去的空军下半身是没有的,他的双腿已经被炸成了肉泥。
这样的惨烈现场,终于暮白忍受不住,后退几米,胃部痉挛,原本干涸的身体在那一刻呕出了一大滩酸水。
在抬起头漆黑的沙地里,因为坠机的一点光亮,暮白发现这片区域坠落的不止这一架飞机。
暮白明知道坠落的飞机不会有人生还,但他依旧不受控制的朝着远处走去,那里存在着战机的遗骸。看起来它不像是才坠毁的,机身没有火光也不再散发浓烟。
暮白还没走到飞机遗骸处,先是被沙地里的一团白色吸引了目光。他走了过去,冥冥之中他掀开了降落伞。
记忆里的话浮现于耳:“如果我还活着,我会选择降落在2号平原。”
刹那间,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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