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杨善知道内情,但是不敢再随便出卖同僚了,何况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回禀陛下,此事非臣本管,臣也不太清楚。要不…要不臣回去后问问杨太傅好了。”杨善陪着笑脸,心里却一万个不愿意。从来都只有别人替自己擦屁股的,没想到这会轮到自己替胡濙擦屁股了,而且搞不好还要糊自己一手屎。
“算了,不用问了。朕一会交待兴安去礼部宣旨,这个差使一并交由理藩院来办了。”随着朱祁钰大手一挥,杨善眼皮一阵狂跳。好嘛,怕什么来什么。
如果直接把差使交过来,又或者等理藩院落成后再来催问此事,杨善都没这么在意。现在嘛,难免会惹得满朝文武又要在背后大骂自己是幸进小人了。
虽然自己名声不好,也指不上什么的。但是也不希望有更多人,更多由头来骂自己的。看来,这一手屎是躲不掉了,只能迎屎而上,争取一手就给糊掉,可别再把另一手也给沾上了才好。
“臣遵旨。”
“嗯,不要有心里负担。”朱祁钰似乎看出了杨善的忧郁。
“臣没有心里负担。”杨善自诩喜怒不形于色,就算皇帝当着他的面掀翻了自己又或者儿子的小妾……哪怕正妻也能保持笑脸相迎。只要自己不承认,皇帝陛下就看不出来。
“朕不给杨卿定数,杨卿也不要给下面办差的人定数才好。”朱祁钰仔细关照。
“臣遵旨。臣谢陛下厚爱,小臣肝脑涂地亦无可报答陛下之万一。”杨善说得动情,明明不着调的事情说成真的一样,甚至差点把自己感动哭了。
“不至于此。”朱祁钰笑着摆摆手说道:“日前兵部、户部革新,朕也说不要定量。朝廷定下量,一层层加量到下面,善政就成了恶法,百姓不但得不了利还要受苦遭罪了。”
从上一次朝议的情况来看,兵部革新几乎定了个三个十年的计划,恐怕于尚书这辈子想要看到成果达成有点难度,得好好养养身体才行。
户部革新主要工作压在了南京,周忱的身子骨能否干完三、五年都是个问题,更不用所谓的十年计划了。
如果朱祁钰有具体的指标下来,只怕周忱不是这两年把命交代在任上就是被利益受损的人针对到死,好在给出来的幅度空间还挺大,而且皇帝陛下亲自安排布置了各部门的配合。
盐政改革必然将使一大票有权有势的利益即得者受到冲击,为了能够确保盐政改革不会遇到各级官吏阳奉阴为,又不会因为指标化分派任务使各级官吏将工作流于形势,朝廷对之前派出的御史都下达了明确的考察方向,更不用说吏部的官员考评权被彻底下放了。
按照最新的试行考核方案,吏部对官员的迁转考评将从几个方向进行。上级将会对下级治下期间的综合行为进行评比,除了税赋缴纳、流民招抚、荒地开拓等可以数据化的内容进行分析之外,还要综合考虑下级官治所的实际情况进行分析。
如果上级官员的评估被质疑怎么办?没事,考评还要过当地御史和各部官员评定这两关。就算都瞎了眼,还有都察院接收投诉的方式促进官吏测评能够尽可能公平。
“朝廷革新,非一朝一夕之功。对于大明今日局势朕是非常焦虑的,为了能尽快完成革新朕整宿整宿都睡不着。古人说的三月不知肉味,朕自从继承大统这才感受到古人诚不欺我。”朱祁钰咂吧着嘴,一脸悲痛的感觉差点让身为此道高手的杨善信了这番鬼话。
是,整宿整宿睡不着,前半宿睡不着是真的,那可不得为了大明朝皇室子孙延续努力耕耘嘛!
至于后半宿,呵呵,只怕天上崩个雷把乾清宫劈了也未毕惊得醒你才对。人家当皇帝上朝都端端正正坐那,朝臣们吵翻天去才轻言细语说出来三、两个字。
你景泰皇帝搞革新,朝臣们尽跟着屁股后面追着问解决办法了。不问不行,各部各衙都发现了这个问题,事情办完后交给皇帝陛下看多半会被嘲笑。不是皇帝嘲笑,而是皇帝看完后只消三言两语就能给出更好地解决方案,然后之前狡尽脑汁想着办好差的大臣就会被自己蠢到忍不住对着铜镜骂自己蠢。
这会再侧脸过去就会看见身边来自同僚们那同情的目光,怎么看怎么像是嘲笑,哪怕之前两人留宿同一妓子卧榻的关系也不行,这会看来的目光也能让人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无地自容。
这么久了,大家伙都学精了。发现问题后直接先给出解决方案。不管皇帝之前怎么放权,反正就是不上当了,坚决不肯自己先办事,一定要请内阁将方案呈报陛下御览过之后才会肯动手。
经景泰皇帝御览后奏报上批复上那个“可”字几乎成了文武官员相互间显摆的由头了,瞧瞧,我的主意皇帝陛下都认可了,你的呢?
哦哦,只是小改了一点,那也不错了,比起我隔壁老王那份奏请被改得面目全非好多了。
啥?你隔壁老王?那算个啥!我隔桌那个王老也得了皇帝陛下一个字的御批——否!
皇帝陛下对于那份奏请连批改的想法都没有,直接一个字给否掉了,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只有朱祁钰自己知道,这绝对不是长久之计。当自己隔了多少代的认知遇到自己不了解的领域又或者知识储备用完了,自己就将彻底跌落神坛。
也许,趁着现在能让大明朝少走些变路就少走一些,这样可以让百姓多过几天舒心日子。等到自己对于朝臣们的奏请再也没有多余的字可以写的时候就该彻底退下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