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很不自然。
他突然想起来,白素梅提到案发那天,儿子换寝室的事儿,也有着非常突兀的非语言行为,她不自觉地靠近她的儿子,而且还有在说到她家窗户的时候,她也有这样的小动作,这是一种本能,母亲护犊的本能,当然她不可能像一头豹子一样,横在野牛和自己孩子的面前,但这还是看得出来,母子的感情非同寻常。
母亲看到儿子受虐会不会因此而痛恨万吉朋呢?
这对母子很有问题!
会不会两人联手起来陷害万吉朋?李从安冒出的就是这个想法。
这个想法很突兀,就突然一下子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也没什么证据,可一旦形成,就像一根肉刺,不拔出来,让人不舒服。所以李从安没有提审万吉朋,而是按照原计划去了他的家,李从安还是想从周围的邻居那了解更多的情况。
原来这对再婚的新婚夫妇,是一年前才搬到这个地方的。据说原来的家离这不远,这房子的房东是个寡妇,八十多岁了,身体不便,被家人送进了敬老院,老人没有劳保,所以她的儿女就把她的房子卖了,一方面支付老人的养老费,剩余的被她的儿女提前继承了。当然这些都是邻居们的猜测,具体卖房的动机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也不是重点。李从安更多的是想要了解万吉朋和刘一邦。
听邻居们一说,李从安才知道万吉朋和刘一邦俩还真是格格不入的两个人,现在他有点相信为什么万吉朋要说,“我杀他干吗”了。
万吉朋的口碑不是很好,这个男人秉承了长途货车司机的臭脾气,喜欢在晚饭的时候喝酒,喝完酒便倚在搭出来的阳台上,一边浇着花盆里的花,一边抽烟,雷打不动。他享受于此,并且还包括把烟灰和烟头肆无忌惮的投向地面。这其中是不是有着顽劣的儿童恶作剧般的心态,只有鬼才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猛然间后脊梁一阵灼烧,仰头痛骂便遭到从天而降的一口浓痰。几乎周围的男人都和他吵过架,也打过架,看来邢越旻说他老是揍自己,并不是空穴来风。
唯一例外的就是他家楼下的这个刘一邦,因为刘一邦家的大门,就在万吉朋家小阳台的垂直下方。所以“遭袭”的机会就更多一些,刘一邦却从没有与万吉明争吵。好几次,碰巧“灾难”从天而降,万吉朋摆好架势正准备和这个文弱的男人较量,男人却选择了不可思议的沉默,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进了自己的那间小屋子。
按照邻居们的说法,这个刘一邦脑子有毛病。
不过这倒给了李从安灵感,也许阴郁内向的人,反而会做出格的事儿,要么杀人,要么招来杀机。但还是没有证明自己古怪念头的证据出现,这个灵感反倒证明了万吉朋杀掉刘一邦的动机,忍气吞声的刘一邦没准正阴暗地想损招报复万吉朋呢,却被他发现了,结果被万吉朋先下手为强杀害了。
可——,如果真是这个推理,那万吉朋应该是激情犯罪,怎么可能在屋里一点线索也没有呢?难道他的作案手法如此高明,可问题是,这样细心的人,居然在窗台上留下脚印那么大个破绽,而且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找齐全了他的犯罪证据。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
正想在兴头上呢,背后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回过头一看,原来是贺北光来了,李从安想的出神,竟然没看见客人是怎么进来的。
“想么呢?就你这防范意识,我要是歹徒,你小命已经休了。”贺北光拉开椅子,把小公文包放在了一旁,坐了下来。
李从安笑笑,把贺北光的杯子翻过来,倒上茶。
“服务员!”贺北光大声的叫着,李从安没跟他说女朋友要来的事儿,他以为自己到了,人就齐了。
“我女朋友正在路上,快到了,先点菜吧!”
“早说呀,”贺北光露出吃惊的表情,“你媳妇要来?那待会再点吧,回头菜凉了。——人还没到齐,待会再点吧。”
服务员被忽悠了两次,脸色不是很好看。
“没事!”李从安说道。
“没事!”贺北光也说道,“待会再点吧!”
“不好意思啊!”李从安对服务员道着歉,他给贺北光递过去一根烟,“在忙什么呢?”
“瞎忙!”贺北光接了过去,点上,两人闲聊起来。贺北光最近在忙一件民事案子,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刚刚死了爹,家里保姆死赖着不肯离开家,小女孩在两个叔叔的怂恿下,把保姆告上了法庭。原本保姆也只不过是个被雇佣者,要你走也是很正常的事儿,可案子查下去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保姆,二十年前就跟小女孩的父亲有婚姻事实了,只不过一直没办结婚手续。现在人一死,为了那套房子,一家人都反目成仇了。
“顾不得亲情了,都是钱闹的!”贺北光摇摇头。
听上去还真是挺无聊的,又是二婚惹出来的麻烦!
“你在查什么案子,刑事案?挺带劲的吧。”贺北光把头探了过来。
李从安笑而不答。
“你的案宗跟我说说,”贺北光抱怨地说着,“怎么说我也是业内人士,不算外人,帮你出出主意又不会犯什么错误?”
李从安转念一想,这倒也是,有很多法律问题,倒还真要讨教眼前的这个律师同学。
“这事危险。”当李从安把万吉朋的案子大致说了一遍之后,贺北光这样评论道,“按你们现在掌握的线索,证据确凿,不判他死刑,都对不起法律。我知道,不就是没招供嘛,可中国不唯口供论,说什么不重要。而且就算用到识谎仪,一般情况下,也只能参考用,不能用来上庭,就算能上庭,那也是测出他有没有撒谎,而不是反推,不是说没测出说谎,就能证明万吉朋是无辜的。”
这些道理,李从安其实自己也懂。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李从安有些失望,不过,他决定还是要去看看,去邢越旻的学校看看。如果确定那对母子在案发的时段,果真在学校换寝室,也就证明自己的古怪想法是错误的,那也就死心了,可以移交到检察院了,当然,这都要到明天再说了。
“那姑娘不错!”贺北光笑嘻嘻地指着窗外,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姑娘,从出租车上下来。穿着奶黄色的风衣,牛仔裤,皮靴,辫子扎在脑后,她从后背箱取出了红色的拉杆箱。
李从安笑笑,心里却有一丝得意。那姑娘,从大门进了饭店,远远地问着服务员,然后看向这边,一路微笑地走了过来,在贺北光惊诧的表情下坐了下来。
“这是我的女朋友姚若夏,”李从安介绍着,“现在真的可以点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