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亥站在客舍门前,驻足观看。原本陈旧的食案家具都换成了新的,就连客房也都是精心准备。后面还起了木楼,并且以夯土筑墙打通,想来是用以后续扩建客舍。
旁边则是酒肆,能闻到扑鼻的酒香。刚进门就能瞧见有舍人正忙着筛酒,旁边还有黑夫精心酿造的黍酒。木签上则是明码标价:行酒斗十钱,醇酒斗五十钱和云梦黍酒斗八十钱。
秦国有律令明文规定,超过一钱的货物必须要明码标价。泾阳的物价比云梦还是要贵些,在云梦行酒斗五钱便绰绰有余。像各种祭祀后剩下的酒,若是运气好能买到,那就只需要斗二钱。就算是醇酒,充其量也不过卅(sa,三十)钱。
毕竟是咸阳,贵的多咧。
赵亥仔细问过舍人,舍人是对答如流。正在饮酒的宾客,也都帮着说话。现在酒肆可比之前强的多,黑夫也很有经营头脑。将酒肆经营权从杨氏手里,移交给了萧氏。就说这酒肆舍人,其实便是萧何长子萧禄。
千万别觉得委屈他了,酒肆乃是官营,甚至比后世的国企还要吃香。舍人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斗食小吏,只要干得好以后还能往上升!
“呵,难怪你敢这么做。”叶腾捋着胡须,感慨道:“杨熊和冯劫因为你做的事,可是没少来找老夫麻烦。”
“这真不怪我……”
“哦?”
黑夫两手摊开,苦笑着道:“我是好说歹说,希望他们能与时俱进勿要墨守成规。客舍乃是泾阳的门面,酒肆则是勋贵最喜欢的地方。可他们张嘴就是秦律,非是不改。还嚷嚷着自己上面有人,若是我有本事便将经营权收回去,像这种要求我还是头次听见……”
“哈哈哈。”
秦始皇也是爽朗一笑。
蒙毅在旁同样是附和赔笑。
黑夫也是运气好,得罪的是冯劫和杨熊。这俩都是士伍出身,所以性格还算是直率。他们的身份摆在这,也不屑用些卑劣的手段。况且真要追究,同样赖不着黑夫。
他是好说歹说,甚至愿意自掏腰包。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区区舍人仗着有靠山便敢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是出言挑衅。要是让他们继续经营,那黑夫这县令可就真的没法干了。
所以,黑夫就让他们滚了。
“宾客的确比先前要多。”
赵亥是颔首赞许。
主要还是经过改造后,很是亮堂。里面还有长相姣好的妇人帮忙倒酒,若是留堂饮酒的,还能送些下酒小菜。若是觉得小菜不够,还可以至旁边的食肆定菜。到那时,就会有人将热菜送来,只需给一钱当做跑腿费便可。
其实黑夫也不想如此麻烦,但这就是秦律规定的。食肆是食肆,酒肆是酒肆,两者不可混为一谈。主要还是受众不同,食肆是谁都能进来,但酒肆就得看爵位了。若是无爵的黔首,想要饮酒只能等祭祀或节庆。
要让有爵的老秦人和无爵者同堂,便相当于是羞辱他们。像云梦大部分都没有爵位,所以黑夫搞得那套接受度比较高。而关中老秦人世代征战,很多人都有着爵位。他们对爵位很看重,将他们视作身份的象征。所以,黑夫便想到了这招……
既能满足有爵者饮酒的面子,还能让他们享受食肆的美食。现在食肆可是由黑夫府上的庖人负责,所烹饪的美食还是比较受欢迎的。酒肆食肆相辅相成,互相带动生意。经过黑夫改动,每日盈利是先前的十倍!
秦始皇翻看过账簿后,也是颇为赞赏,黑夫这小脑袋瓜可真好用。酒客至酒肆后先沽酒,而后便可坐于食案。若是有需要的话便有菜单,点过菜后再交由布衣稚童。他们拿着点菜单去食肆,再拎着食盒回来。
其实食肆距离酒肆并不远,估摸着也就百步路左右。可就这一来一回,稚童便可赚一钱。
“你这每日可得钱多少?”
“昨日有二十钱呢。”
“呵!”
饶是赵亥都忍不住惊呼。
这赚钱可真容易!
“不止酒肆,客舍也同样的。”黑夫笑了起来,“若是对客舍赠送的黍臛不满意,同样也能下单。不论点几个菜,保证送菜上门。”
“他们不能自己去买?”
“老秦人好面子啊……”
“呵,倒也是。”
秦始皇忍俊不禁,轻轻颔首。他对关中秦人的性格也是了如指掌,有爵者能至酒肆沽酒自然不差这一钱。若是亲自跑去食肆点菜,肯定会遭人奚落。有些秦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们宁肯打肿脸充胖子,也绝不会服软。
别人挥挥手便直接下单,掏出个大钱赏给稚童。等不了多久,稚童便会拎着食盒送菜上门。
这就叫阔绰!
如此,有几人会去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