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徙正身而端坐,面无表情地看着姬玄贞。
姬玄贞继续道:“所谓知耻近乎勇,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今楼道君有雪耻之心,而西天师于他无雪耻之信吗?”
“说服本座很容易,只要陛下说一声信任即可。”余徙淡声道:“但要如何说服天下人呢?一位有通魔前科的掌教,能够执掌《上古诛魔盟约》?一个彻底输给七恨魔君的掌教,能够赢回七恨魔君?”
你和我,谁代表天下人呢?
姬玄贞下意识地就想这样反问。今日这中央大殿里的形势再明朗不过,若要公决,余徙所代表的玉京山遗老,只会一面倒地被碾压。
但他止住了这脱口而出的反问。
因为余徙必然也知道这一点!
若顺着话茬这样问回去,必然会掉入某个陷阱。
其它场合是怎样舒畅怎样说,大不了说完就动手。
朝堂之上须慎言。
晋王在这里谨慎了一下,楼约却又再次开口:“西天师的顾虑,本君完全可以理解。玉京名教,岂可轻掷庸人之手?!”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余徙:“本君现在的能力也的确不足,今为天下推举,不可辜望而辞。不如这样,本君暂为代掌教,与天师共议教务,什么时候胜得过天师,再摘下这个代字——天师意下如何?”
他在帝党大优的局势下,主动退让一步。而又实在有无匹的自信!
他相信自己可以迎头赶上余徙,并且很快将之超越。
当然这退让的一步,也实在退得微弱。
只要当上了掌教,代不代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个“代”字加在头上,反而使他往后可以顺理成章地以玉京掌教之尊对大景皇帝言听计从——他毕竟只是个代掌教!
余徙当然不至于看不出这一点。
但他只是看了看左右,双手一拢:“那本座没有问题了。”
姬玄贞并没有想到,余徙会退让得这样干脆。
他都做好了朝堂之中一展拳脚的准备。
可余徙所代表的玉京古统对皇权的抵抗,虚弱得只走了一个过场。
天子持秘简为刀,果然天下辟易吗?
大局已定,名分几成,楼约即将踏上他一生中最荣耀的位置,而他的表情依然平静。
无惊无喜,只有一路往前的决意,真正强者的心。
他张开双手,用那双控制混洞、掌握三十三天的铁拳,向余徙郑重地行礼:“余天师公心为道门,本君深知。今于道统飘摇之际,临危受命,居此大位,必不负天师期许,不负——”
“但老夫却有一个问题。”须发皆白的巫道佑,这时候悠悠打断。
楼约抿了抿唇,扭过头来看他。
“老朽想问——”巫道佑平静地道:“缉刑司的欧阳总长,今日为何不在殿中?”
“小巫。”姬玉珉笑吟吟地接住:“老夫有必要跟你分享一条规定——似欧阳总长这般级别的官员,是可以不必上朝的。此外,国家多事之秋,缉刑司繁忙之时,欧阳总长担当要职,正是脱不开身的时候,并且他不需要向你我报告。”
对付倚老卖老的巫道佑,总归是姬玉珉这个更老的出面。
但这一次,巫道佑却并不退让。
“是吗?老夫怎么听说……是欧阳总长出事了呢?”
他猛然站了起来:“事情已经发生了,中央天牢深处的‘禅’,已经逃走!宗正大人!!”
这一刻他在银河金桥之上,也俯瞰这朝堂——
“您想要隐瞒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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