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珠当天没找到,却在第二天由外公亲手交给叶戎峥,还特意强调,让叶戎峥不要忘记自己是杀死弟弟的凶手。这正常吗?这像不像是一种洗脑?如果我是孩子的亲人,我恨不得找最专业的心理治疗师,彻底洗去孩子的记忆。我怎么可能用如此残忍的方式让他铭记这段痛苦,让他负罪一辈子,让他自暴自弃?这与亲手毁掉他有什么区别?”
996的大脑袋已经不能思考了。它张开嘴,一下一下抽着凉气。
“外公这么做是为什么?他把一个孩子推出去,面对警察的审讯和法律的审判,他在保护谁?有谁会比他的外孙更重要?”秦青用极致冰冷的语气在心里问。
答案已不言自明。除了亲生女儿,还有谁会比外孙更重要?
“假,假的吧!你又在编故事吧?”996不敢相信这个荒谬的结论。
母亲杀了小儿子,然后让大儿子背黑锅,这也太冷血,太变态了!
“世界上哪里会有这种母亲!我不相信!”996连连摇头。
然而它话音刚落,叶戎峥的手机就响了,一个视讯电话打了过来,屏幕上显现出“母亲”二字。
叶戎峥开始颤抖,开始冒冷汗,开始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后慢慢松开了秦青的手。这个视讯电话就像索魂的恶鬼,足以把他整个儿吞噬。
但他无路可逃,也不能逃,因为这是他的罪!
“妈妈。”电话接通了,他沙哑地喊了一声。
“你在哪儿?你快回来!”电话里传来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坐在茶几对面的秦青站起来,走到叶戎峥身旁,弯腰看去。
一个满脸憔悴的中年男人正疲惫不堪地揉着太阳穴。忽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他身后冒出来,瘦骨嶙峋的脸猛然凑到摄像头前,像一张放大了的鬼面。
她死死瞪着叶戎峥,尖叫道:“你把小雨还给我!你这个杀人凶手!小雨呢?小雨被你弄到哪儿去了?你是不是把他杀了?你这个魔鬼!我要用火烧死你!我要杀了你给小雨报仇!”
女人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蹦跳着,发了疯地撕扯自己的头发。
中年男人连忙起身把她抱住,一边吻她的脸颊和额头,一边温言细语地安慰。这就是叶戎峥的父亲。即使妻子已经疯了,他还是爱她。
“你快回来,你妈妈需要你!”中年男人背对摄像头站着,用力抱紧自己的妻子,冰冷而又强硬地下令。
“我马上回来。”叶戎峥挂断了电话,转头看向秦青,颤动的眼瞳里连泪光都已消失,只余下一片死寂。
他的人生就是如此绝望。
“你不喜欢我是对的。”叶戎峥拿上手机,又用微颤的手抓住那颗玻璃珠,狼狈而又蹒跚地朝门口走去。
来这一趟,本是了祈求爱。然而说出真相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配得到爱。
秦青坐在沙发上,并不曾追上去挽留。
叶戎峥回头看了一眼。
暖黄的灯光下,自己恋慕的人显得那么静谧怡然,妖冶的脸庞像一朵缓缓绽放的纯白优昙,美好地叫人不敢多看。他是如此洁净,而自己早已沾满了罪恶的泥泞。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叶戎峥弯腰穿鞋,砂砾般粗糙的嗓音里隐藏着一丝绝望的哽咽。
秦青还是坐在沙发上不动。
鞋子总是套不进去,动作急切了几分便会摇摇晃晃地摔倒。叶戎峥连忙用手扶住一旁的墙壁,样子狼狈极了。
粗重的喘息声里夹杂着野兽负伤后特有的低沉鼻音。他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亲手剖开自己腐烂的胸腔,把早已化成脓水的心脏捧出来,展示给最在乎的人看,这种难堪与自伤会把灵魂都撕裂……
过了今天,他会用更疯狂的举动来杀死自己。
漆黑尽头的这个光点,他永永远远都追不到了。
叶戎峥死死埋着头,不敢让秦青看见自己红透的双眼。
秦青就在这时幽幽开口:“你妈妈好像不是很需要你的样子。她恨你,你回去之后她只会更疯狂吧?”
叶戎峥愣了愣,然后才哑声说道:“不,她需要我。看见我,她可以厮打,可以唾骂,可以诅咒,可以扑咬。她的仇恨有了可以宣泄的地方。我不在她身边,她会发很久的疯,还会伤害自己。我若是回去了,她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秦青状似慵懒地窝在沙发里,实则眸色已经冷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