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明与石慧娘交代完事情,回到家中时,外面的烟花爆竹已经渐渐熄了,家中却还灯火通明。
他方才踏入家门,便听到二子哭闹的声音,他快步走了过去,正看到柳秀娘半蹲在地上,温声细语地劝说孩子们去睡觉。
“风儿、云儿,亥时都过了,外面的烟花也停了,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去睡觉?明日卯时还要去舅父那里读书呢。”
“我不睡我不睡我不睡!”
二子杨秀云捂着耳朵胡搅蛮缠,一副根本没得商量的模样。
柳秀娘又将目标放到了长子杨溪风身上,语气陡然严厉了许多道:“风儿,云儿还小,不懂事也就罢了,你也是知书识礼的年纪了,怎么也跟着胡闹?”
杨溪风虚岁已有八岁了,跟柳伯良读了几个月书,如今坐有坐姿,站有站姿,衣冠板正,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他朝柳秀娘一拱手,振振有词道:“请娘亲恕罪,孩儿并非胡闹,而是事出有因。”
柳秀娘都被气乐了,她从亥时刚过,便催着两兄弟去休息,如今已经磨了一个多时辰,也有些恼怒了。
她倒想听听,儿子还能说出什么歪理来:“有何因缘,你且说来听听。”
杨溪风竖起三根拇指道:“原因有三。”
“一来,孩儿与弟弟是亲生手足,孩儿又是长兄,怎么能放任弟弟一人在此孤零零地等候,不顾兄弟情谊,此乃不义。”
“二来,孩儿既然应承了弟弟,要陪他等父亲回来,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然孩儿先行就寝,便是不信。”
“三来,父亲今日大败铁浮屠,为国争光,外人只知风光无限,却不知父亲这几个月付出了多少心力,孩儿若不能为父亲扇枕温衾,以表孝心,实乃不孝。”
“从小娘亲就教导孩儿,要做一个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君子,孩儿若是现在去就寝,便成了不义不信不忠之辈。故,唯有今夜,恕孩儿不能从命。”
杨明当时就震惊了。
这口才究竟是跟谁学的,才七八岁就这么口齿伶俐,长大了还得了?不愧是他的儿子!
不过他也总算明白,这两个孩子为什么闹着不肯睡觉了,合着是在等他。
刹那间,杨明的心情有些复杂。
遥想当年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两个孩子还像防贼似的防着他,生怕他把母子三人卖了。
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儿子们对他的感情竟然已经如此之深了。
哪怕这两年,他留在家中教导二人的时间并不多,但他在外为家庭奔波劳碌,为国家鞠躬尽瘁的身姿,也为几个孩子树立了正确的价值观。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果不其然。
杨明被长子的话震得一愣愣的,柳秀娘却不吃这一套。
虽然长子说得有几分道理,可是官人被石家娘子接走了,今夜都不一定回来了,这话不能同孩子们细说,又不能让他们傻等到天亮。
正当柳秀娘打算动用当娘的威严,强行赶他们回房的时候,娇娘眼尖先发现了杨明,喊了一声:“官人。”
柳秀娘如释重负,语气有几分嗔怪道:“官人,你总算回来了,你若是再不回来,妾身真不知道该拿你的两个宝贝儿子如何是好。”
“辛苦我的好秀娘了。”
杨明走上前去,毫不顾忌地抱住了柳秀娘。
这话虽有些肉麻,却道尽了他的心里话。
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性子,说好听点是放荡不羁、风流潇洒,说不好听点,那便是四处留情、毫不顾家。
若然放到现代,要是结了婚还像他这样,那老婆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
也亏是古代,也亏是他遇上了柳秀娘这样的贤妻良母,才对他在外面的事情毫不介怀,能专心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一点,杨明始终记得柳秀娘的好。
厅里响起了几声窃笑,本来想扑过来找他的杨秀云也愣了愣,挠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柳秀娘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两颊绯红道:“官人总是没个正经。妾身不管了,风儿和云儿,便交给官人了。”
她扭着腰落荒而逃,跑到娇娘身边,抱回了幼子杨青盐,跟娇娘站在一旁看戏。
杨重也放下茶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父子三人,一副笑不拢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