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珪惊讶地看他。“没有想过?可是我看,大郎你对查案这件事很执着,尤其是对追查案件的真相……”
“阿耶教的,封诊道的‘道’,就是寻找真相之路。”李凌云顿了顿,微皱眉头,“但是,这是阿耶让我这么做的,他说,我合适。”
明珪了解了他的意思,于是小心地问:“所以说,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什么?验尸断案,难道你不喜欢吗?”
李凌云认真想想,答道:“喜欢是喜欢的。我很小的时候就很好奇,猫狗之类会动的东西,为什么可以敏捷地行动,后来是想知道人为什么能说话、吃饭、走路。但是你说的梦想,我却从没考虑过。自我懂事以来,阿耶便跟我说,我适合封诊道,所以我就做了这个。”
明珪闻言微笑。“长辈多有远见,再说父亲一定了解儿子,你阿耶是对的。”
“但我自己并没深思……阿耶他也没有问过,我自己想要什么……”李凌云还想说什么,外面却传来了六娘的声音。
“大郎,明少卿,有客来了,三娘请你们下车。”
“客?什么客?”李凌云看向明珪,后者朝他摇头以示不知。驿道两旁虽算不上荒山野岭,但明珪也想不出,这种地方会有什么客人突然驾到。
“客,当然就是我了!”翘着金线绣凤的黑靴,身披紫色绣云雾鹤氅,斜斜靠在绳椅上的凤九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说道。
面对如此风尘仆仆的场景,凤九的那绳椅却悠悠地荡在驿道边,让他此刻的闲适看起来格外怪异。见李凌云过来,凤九动动手指,旁边的狼面童子朝李凌云走去,把银托盘里的葡萄送到后者跟前。
“天气热,吃一点葡萄……李大郎病了,怪可怜见的,来吃些好的吧!”凤九的绳椅后方停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拉车的是两匹黑色骏马,此时其中一匹朝他手里的葡萄伸过头来,被他一巴掌拍开。
“九郎怎么来了?”明珪笑眯眯地问,“你不是说有事要做吗,做完了吗?”
“自然是做完了,也已回过京里,我本来也没跑多远,不比你们辛苦。”凤九眯眼,看着毫不客气地拿起葡萄便吃的李凌云,说道,“你们的一举一动的消息始终有人往我这里送,而这些消息也随我一起入了宫。原本天后听说当真是连环案,打算等你们回东都再说,可运气不好的是,眼下京畿之内又发了一桩案子。”
“又一桩?”李凌云抬起头,嚼着葡萄皱眉道,“……这么快,那凶手又杀人了?”
“谈不上,其实案子早就做了,只是现在才被人意外发现而已。”凤九见没人再问什么,突然笑起来,像只阴谋诡计得逞的狐狸。
“你们猜猜,这桩案子要劳我亲自找你们,会是什么缘故?”
“九郎又吊人胃口,”谢阮从盘子里拿了一串葡萄,也不客气地一颗接一颗吃起来,“你最无聊了,就是喜欢让人猜谜,又没有谜品,向来不给人提示。”
凤九坐直了身子,佯怒道:“没有你谢三娘这样拆人台的!”
谢阮嗤笑道:“不要装了,你能到半路上来截我们,案子一定十万火急,你当真要卖关子吗?”
“唉,算了,”凤九摇摇头,又重新靠回椅背,“反正你们一定想不到,这次开口的是大理寺,而且是徐天徐少卿亲自跟宫里要求的,要让你们去查这桩案子。”
“大理寺?”谢阮大吃一惊,葡萄都从她嘴里掉到了地上,“徐天是疯了吗?”
“他怎么会疯,”这下轮到凤九嗤笑了,“实在是这桩案子,与之前那一堆有太多相似之处,他不敢独断专行,所以才报请天皇、天后,希望把案子交给你们,反正明子璋也是大理寺的人,去地方上查案也是名正言顺的。”
“他之前阻挠我们,此时却这么爽快,会不会有什么坏心眼?”明珪怀疑地问。
“你这个猴精,”凤九笑骂,朝明珪丢了一颗葡萄,“还不是你们让我去偷的案卷?实话说吧,我是直接和徐天说好了,才进大理寺案卷库里拿的案卷,所以你们现在查案的一切进展,我都知会了徐天。”
“什么?你干吗告诉他?”谢阮勃然大怒。
“一个好端端的女郎,脾性怎么这么坏,将来恐怕没法子嫁人。”凤九冷笑,“不告诉他,他会给你们看案卷吗,会让你们平安无事地在县上查案?说白了,你们查到什么,他们就要知道什么,这是大理寺提出的交换条件。”
凤九见谢阮思索的样子,又道:“别想太多,徐少卿就是觉得这案子与你们推测的接近,他是认可了你们对连环案的猜想,所以才会交给你们。”
“我信不过徐天,总觉得他没安好心。”谢阮负手来回踱步,“现在李大郎还生着病,大理寺自己查不行吗?”
“我的病不重,”李凌云举手,“有案子就先查案子。”
谢阮气恼地扭头训斥:“李大郎你是傻瓜啊?我是怀疑那个徐天在算计什么,虽然我现在还搞不清内幕,但大理寺这态度变得也太快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算计我们?”
“我看不是。”明珪摇头。
谢阮怒容满面。“明子璋,你跟李大郎约好了专程来气我的吗?”
“我怎会有此意?”明珪哭笑不得,“大理寺态度变化的缘故,我多少能猜到一些,他们应该是认为我阿耶的死被裹在了连环案中,倒不妨放我们去查。”
谢阮也不是笨蛋,瞬间回过味来。“你是说,连环案这个术士凶手的嫌疑越大,太子的嫌疑就越小?”
“正是如此。”明珪点头,“你想一想,既然凶手与东宫无关,大理寺又何必阻挠我们破案?”
“只是这样一来,天后就……”谢阮话说到一半,看看李凌云,便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罢了罢了,是谁杀的就捉谁。九郎,你说吧!案发何处?又是什么案情?”
凤九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笑着往嘴里扔了颗葡萄,回答道:“案发于河东道,晋城县。”
“死者被吊在山中,剖腹毁容。”凤九眯着眼,吧唧吧唧地嚼着葡萄。
“最关键的是,死的那个人,正巧是当地最有名的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