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无伤城后,鹤语这才明白为什么谢夔愿意将这一处地方当做匈奴和大邺的“自贸地”。
先前她听见青船的解释,就知道这座小城,距离朔方边境城镇都很遥远。但她没想到居然这么远,而且中间完全没有可以落脚歇息的小镇或者部落,全都是浩渺的草原,一望无垠
但是在无伤城的后面,却是距离匈奴人的毡房很近,甚至因为后者的毡房还能移动,还可以再缩短一点无伤城跟匈奴人领地的距离。
前两任朔方节度使弄丢了这座小城,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无伤城本身的地理位置。
靠近匈奴人的部落,而远离贺兰山山脉。想要镇守在快要到草原腹地的一座孤城,哪里有那么容易?
很快,鹤语和阿兰等人就进了城。
阿兰找到熟悉的酒家,吩咐着手下的人将那一坛坛的青稞酒都搬了下去,然后跟掌柜的对账结算。
鹤语就坐在大堂里,等着另一头的阿兰。
她抬头四顾,这家酒肆外面飘扬的旗帜,上面的颜色已经褪色,看起来应该是在本地开了不短的时间。能在这么鱼龙混杂的小城里开这么长时间,说明这里的掌柜的也是有点本事的人。平日里的生意应该不会太差才对,不然,也支撑不了这么长时间。
可是现在在鹤语看来,这家店的生意,似乎并不太好。
这时候店小二正好来给鹤语上茶,小二将倒扣在桌上的茶杯转过来,放在鹤语跟前,语气听着倒是带着喜气,“客官,您的茶,请慢用。”
“等等。”鹤语叫住了他,“打听点事儿,最近听说来无伤城做生意的人都少了很多,有这么回事吗?”
跑堂的小二笑了笑,“哪能呢!只不过是因为在大邺那边是农忙月,家家户户都忙着收粮食,很多人来了无伤城,做了生意后就匆匆离开,人还是很多的,热闹着呢。”
鹤语扬眉,“但你们这店里的生意,看起来有些冷清。”
店小二面上的笑容不变,“刚才小的也解释了,如今是农忙月,从贺兰那边来的生意人,做了交易,就忙着回家,小店这时候生意清淡了些也是正常的,年年如此呢。”
鹤语朝着身后看了眼,玛瑙当即从荷包里拿出碎银子,放在了桌上。
鹤语推过去,脸上看着好似在笑,但眼底没什么笑意,只有探究,“真的吗?”鹤语问。
店小二眼睛朝着桌上的碎银一直扫着,可在对上鹤语那双眼睛时,他心头狠狠一跳,下意识朝着四周看了眼,确定这时候没有人注意到的他后,这才咬牙,点了点头,低声道:“没错,是少了很多人。不过不是大邺那边来的人,而是匈奴的人。”
鹤语皱眉,“怎么回事?”
店小二咽了咽口水,眼里有些紧张,“别的小人也不敢多说,反正各位既然来了,就好自为之吧。”他说完这话,拿起桌上的碎银就跑了。
“哎!你!”玛瑙在鹤语身后,见到这一幕,不由下意识地想要再将人喊过来。
这说了也像是没说,还拿了她们的赏银,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但鹤语拦下了玛瑙,“算了。”她说完后,又端起来桌上的杯盏,又在杯底摩挲了两下。
“主子,这茶难道有什么问题吗?”玛瑙见状,不由问。
鹤语伸出手,在她的指尖上,已经有一层灰色的尘埃。
她又伸手在刚才放置茶杯的边缘处一抹,那葱白的指尖上的灰尘看起来就更加明显了。
“这也太脏了吧。”珍珠皱着眉开口,“阿兰不是说这是无伤城最大的酒肆吗?就这环境,真有人来这里吃饭?难怪这家店看起来没什么人。”
刚才店小二过来,拿着抹布擦了擦桌上。这是每家酒肆的跑堂都很常做的一个动作,最初也没有引起鹤语多少注意。只不过当桌上倒扣的茶杯被拿起来时,靠近茶杯的地方,是刚才店小二的抹布所没有触碰过的地界,那地方的灰尘,倒是一眼就让人看见,鹤语便注意到了。
平常酒肆,店小二打扫时哪里会有这么不仔细?
“这茶杯底部,也有不少灰尘。”鹤语在说这话时,又伸手在桌上另外三个还保持着倒扣的原样的茶杯底部摸了摸。不出意外,在这三个杯子底部,也有一层灰。“无伤城在草原腹地,这里几乎没有什么树林,灰尘也比一般的地方重。但是现在能积起这么厚的灰尘,一眼就能让人看穿,看来至少我们现在座的地方,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过客人来坐。在路上听阿兰说,这家酒肆,是无伤城最大也是最受欢迎的酒肆,因为价格地道,口味也完全就是中原的味道,所以很是得大邺人的喜欢。这也是她们家在无伤城里最大的主顾,但刚才你们也听说了,这店小二说近日来无伤城的大邺人没少,那这些来做生意的大邺百姓,都约定好了不来这家酒肆吗?”
珍珠摇头,“这不可能吧?”
“哎呀,渴死我了。”就在珍珠刚说完这话时,另一头在跟掌柜对了账的阿兰回来了,她一把拎起桌上的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水,“咕噜咕噜”就先喝了一杯。
鹤语见她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不由问:“怎么了?”
阿兰皱着眉,“别提了,我拉来那么多青稞酒,估计还要拉一半回去。”
鹤语:“是店家不要了吗?”
阿兰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解释说:“其实我们家跟无伤城的大多数的酒肆和客栈都签订了协议,因为我们家在贺兰山附近做生意也很多年,大家都挺相信我们帕拉家。像是给无伤城的酒肆运送酒酿,我们的协议是一个月送一次,也有时候无伤城来往的人很多,酒肆的存酒消耗很快,就会差人给我家送信,我们就会临时再去一次。不过一般情况下,就是每月月中,但是这种情况,一般是酒肆的人会先来我家验酒,再跟着我们一起回这里来。这个月我在家中已经多等了三日,也没见人过来。我以为是他们忘记了,所以这才直接过来。谁知道刚才掌柜的说他们酒窖里还有不少我上次送来的青稞酒,现在要不了以前那么多。”
阿兰说得口干舌燥,其实刚才掌柜的是一坛都不想要,她都快要磨破了嘴皮子,这才让对方勉强收下从前的一半的量。
“他有说为什么吗?”鹤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