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行,”她抓了抓头发,把它们拨到脑后,然后乖巧地坐在离父亲最近的一把楠木大交椅上,神情娇憨又可爱,“那位公子病恹恹的,女儿可不太想嫁给病秧子。”
她倒是忘记了,自己装出来的这副身子骨也不大好。
“我家小满也自幼体弱多病,怎么还嫌弃起别人了?”
父亲笑出声,语气里尽是宠溺,“那位是太子殿下,也算是良人。等以后老父不在了,若是你的三个哥哥又成家了,你一个姑娘家,可怎么办?为父还是要尽快为你觅得夫婿才好。”
“女儿就想在将军府里呆一辈子。”姜葵托着腮说。
“你还小,哪里懂得一辈子的事情?”父亲失笑,“不过说来也奇怪,为父替你张罗着与各家公子相看的这些年,往往有奇事发生。那位洛公子相看时落了水,赵公子次日变得疯疯癫癫,程公子一月后失足跌落了马,李公子更是公开宣布从此以后不娶姜氏女……”
姜葵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些事情倒也不全是她做的,有的或许真是凑巧。
父亲捋了捋胡须,深思道:“莫非老天不愿意我家小满嫁人,应着你的心愿让你留在将军府里?”
这时,一只红雀儿在窗沿上叫了起来,啼鸣声悦耳,像是报喜。
“老爷,”一个家仆在堂外俯身行礼,长长的影子被阳光拉进屋里,“有人传信来了。”
“传信来自何处?”
“是东宫来的……一纸婚书。”
父女二人同时愣了一下。
片刻后,父亲展开那张来自东宫的金笺,在阳光里读了起来。
姜葵凑了过去。那片纤巧的绢纸上铺满金箔,细细地描着莲花图样,纸面上字迹端正,墨意淋漓,一纸手书被漂亮的金色光泽衬得气度非凡。
有一种极淡的檀香气味,一路沿着信纸抵达了她的鼻尖。
婚书上是简约的几句话:
“帝次子康,舞象之年,未有伉俪,尚存婚好。
“闻贤幺女风姿卓绝,久仰其行,愿结秦晋之好,敢以礼请。若不遣,悉听嘉命。
“康,谨上。”
姜葵眯起眼睛,脑海里忽地浮起昨日那个在屏风后长身而拜的年轻公子的影子。水光摇曳,他的声音清澈透亮,穿越琅琅作响的白玉帘传进她的耳里。
“老爷,”又一个家仆在堂外俯身,“东宫的两位函使将聘礼也尽数送到了。”
姜葵跟着父亲出了门,府前足足停了十八台五彩斑斓的舆车。当头的是两匹白马,后面的舆车上依次装满了五色彩、丝帛、绸缎、金银、珠宝、钱币、须面、野味、果子、酥油盐、酱醋、椒姜葱蒜……不一而足。
“小满,”父亲捋着胡子,回头看她,“你早上是说昨日的相看……不太行?”
她挠了挠头,嗫嚅道:“或许……他是说过什么君子好逑之类的话?”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那只红漆木的卜巧盒。照常理来说,相看的公子只要打开了盒子,必定会被里面那只可怖的虫子吓一跳,从而对送礼物的姑娘心生不满。
难道那位东宫太子没有打开那只盒子?还是说小青办事出了差错,里头真的放了一只蜘蛛,而不是她准备的凶恶昆虫?
“吁”的一声,又一辆马车从长街上缓缓驶来,稳稳地停在将军府前。
穿着魏紫色绸缎袍子的宦官从车上走下来,威严地抖开一卷圣旨,动作间袖子上银线绣着的蟠龙在炽烈的日光下生动了起来。
“宣——白陵姜氏骁骑大将军姜承之女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