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觋期之宅
觋期是临淄有名的大觋巫,年岁很大了,精通卜筮之术,据说可见鬼神。权贵们不怎么信朝中卜官,信这位大觋巫的却很多,但其中不包括相邦田向。
这位相邦对鬼神颇有些儒家弟子的意思,“不语乱力怪神”,“敬鬼神而远之”,今日他却如其他显贵一样,亲临觋期之宅。
觋期于卜室接待相邦田向“相邦欲卜何事”
田向道“卜一人之生死。”
觋期点头,取过一片龟甲来,将其在火上灼烤。龟甲上有钻凿,钻凿处甲薄如绢,很快便开裂,出现了卜纹。
觋期拿着仔细观看,过了半晌道“似生非生,似死非死,阴阳往复,是个亨吉之卜。”
田向轻声重复“似生非生,似死非死,阴阳往复”
觋期以为他会像别的权贵一样让自己再详加解释,相邦田向却已经道谢,行礼告辞而去。
燕质子府
俞嬴最近除了偶尔去泮宫听讲,出门都少了,一则是接了田向勘校典籍的活儿,既然应了,总要做起来;一则是过些日子就是岁日,岁日前后每天都是宴会,且有出门的时候呢,如今倒不妨在家里猫猫冬。
俞嬴每日教导教导公孙启,在校场跟着令翊、公孙启一块操练一番,其他时候就是勘校那些典籍,很是过了几天消停日子如果魏国使节魏溪和赵国使节柏辛不吵架的话,她更消停。
因着魏赵之战,魏溪、柏辛已经有阵子互相看不顺眼了,先前是谁也不理谁,前几天鲁国质子办了个小宴,想为他们说和,结果没说和好,倒勾出他们的互相攻讦来。
鲁国质子是君子人,不怎么擅言谈,大约魏溪、柏辛觉得在他那里吵无趣,便把战场搬到了燕质子府。一个说另一个貌似忠厚,内心奸诈,另一个说这个口舌尖利,不讲道理,他们从魏国赵国这些年来的你攻伐我、我偷袭你,说到两人一起喝酒谁装醉、谁尿遁、谁借了财货不还
不过二四日工夫,他们已经来了两回。韩国使节谷琦也被拉来旁听。谷琦满脸尴尬,并不说什么,而以俞嬴这样的口才,竟然也劝不了他们。看见他们来,俞嬴也想尿遁
令翊也颇为无奈,很想跟他们说让他们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却到底没说,因魏溪人高马大,武力不凡,是能跟令翊走几个回合的人,而柏辛快走几步都喘
倒是公孙启听魏溪、柏辛吵架听出了道理和学问,不但把二家分晋以来的事捋得越发明白,就吵架本身,也有了心得。
就像日常讨论学问一样,公孙启跟俞嬴道“吵架不是辩诘,只管说自己的道理就好,切莫跟着别人的话走,让对方把自己拐偏了。最最好的办法是,只自己说,等别人说的时候,压根不听,转身走掉。”
俞嬴看着启“你说得对,但尽量别这么干。遇上令将军这样的,会打破你的头。”
令翊笑起来,公孙启也笑。
俞嬴却又道“各国的史书,其实是有点公孙说的这个吵架的样子的,后朝修前朝之史更是如此”
俞嬴给公孙启讲史的时候便说过不少这样存疑的地方,公孙启点头,师徒两人便从说吵架拐到了讲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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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翊笑,公孙还说莫要让人把自己拐偏了,不过一句话,就让他狡猾的老师将他拐跑了
俞嬴微微横他一眼,令翊赶紧严肃了面皮。管公孙启这种事,从来都是俞嬴说了算。
便是燕质子府这样一片和乐的时候,田向的门客王渔来见俞嬴。
王渔微笑道“从南边新得来一些典籍,敝主君请上大夫去看看。”
人在屋檐下,便要听人差遣。俞嬴交代公孙启要做的功课,又笑着对令翊道“今日若那二位来,就只能辛苦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