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埠司令部距离台儿庄并不远,我们在运河南岸,每天都可以看到天空的飞机,也能听到日夜不断地枪炮声。
我们也奉命在此休整,也没啥好休整的,就是成天吃了睡,睡了吃,伤员都在当地老乡家里养伤,也不用我们关心。
人一闲下来就难受,特别是在战场上拼杀几天的我们,更是如此。
川军的老传统发挥地很好,他们跑遍了周围几个镇的烟馆药铺,把能买到的烟土都买来了,没事就凑在一起喷云吐雾,别提多颓废了,他们自己却觉得特别爽,那勋章嘉奖之类的,都不如那一撮烟土更诱人。
陆先生没事就坐在运河边看着对岸发呆,时不时抹一抹眼泪,这是想念自己的老婆孩子了,本来可以安生地逃到重庆去安生生活的,却被无情的战火摧毁了原本幸福的家庭。
我成天戴着那个勋章四处溜达,越是人多的时候越要显摆一下。
惬意的日子没过几天,我们就被叫到镇外集合,和我们一起的还有不少轻伤员。
给我们训话的是个大官,介绍自己叫孙连仲,第二集团军司令,现在他的部队在31师师长池峰城指挥下,于台儿庄内死战矶谷师团。
他单手叉腰,声音洪亮,对我们说:“知道大家已经历了血战,也受了伤,可是鬼子不给我们机会休整,如果台儿庄丢了,咱们死去兄弟的鲜血就白流了,整个战略目标就无法完成。所以,我决定组织敢死队进城支援,司令部悬赏了十万大洋,奖励勇猛善战的将士……”
下面的话我没怎么听清楚,唯独听清楚了十万大洋,这是多大的数字呀!这么多钱,别说见过,就是听也没听说过,我当时就想,如果我去了,会分到多少钱呀!
跟电影里演的一样,那些孙将军原来的部下没有要钱,只要求把钱留着给兄弟们立块碑,然后就匆匆奔赴了战场。
留下我们这些川军兄弟们吊儿郎当地不为所动,盯着那些成筐的大洋发呆。
孙司令虽然心里不爽,依旧耐心地说:“知道川军兄弟们的爱好,如果愿意去的,每人另外奖励一两烟土!”
此话一出,瞬间炸锅,立刻踊跃报名,并表示,除了要钱,要烟土,也要去杀鬼子!
我们每人分了十块大洋,抓在手里沉甸甸的,我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卖命钱了。
我们有半天的时间准备,先登记名字,再去领武器弹药,最后把钱全部交到了军部,请军部后勤人员把钱邮寄给家中亲人,包括我也一样。
此去生死难料,凶多吉少,带着钱屁用没有,反而是累赘,那些西北军的伤员说的对,既然是卖命,命都没了,还要钱干啥?
再去领了新装备,然后跑步增援台儿庄,我拿到了布轮轻机枪,陆先生还是主动要求给我当副射手,本来我是不乐意带着他的,步子太慢了。
他现在没有家人了,自己的钱寄存在了军部,说如果死了回不来了,就把钱邮寄给我家人,这么友好的做法让我拒绝不了,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他了。
站在运河大堤上,正好可以看到我们的村子,可是也只能看一眼了,督战队的人不断催着我们快点过河。
但愿郑瞎子这次算卦能准一次,如果我活着回来,一定送他一块大洋作为奖励。
过了汴塘运河,往北十五里地,还要再过一座浮桥,北岸就是台儿庄了,此刻的台儿庄比之前的滕县还要破,毕竟已经打了十几天了,哪里还有完整的房屋,全是断壁残垣,到处冒烟响枪。
不断有重伤员从前线被送下来,被民工抬到南岸来,河北岸就是战地医院,轻伤员简单处理一下伤口之后,又拿着武器回到战场。
我们已经是最后的援兵了,刚过了河,浮桥就被炸了,这是逼着我们背水一战了,不成功,就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