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楚灵是非常安静的性子,大家贵女们擅长的琴棋书画、插花煮茶她都十分娴熟。而裴书辞,当年裴怀英还在的时候,他跟随在裴怀英身边,后来又跟在沈敬轩的身边。无论是裴怀英还是沈敬轩,性子也都较为沉默,一向是少说多做的。久而久之,裴书辞也是耳濡目染,性子沉稳却有几分不苟言笑,倒也是另外一种安静了。他在这安南数年,平素除去忙碌公务,便是练功骑马,生活可算是十分简单。不过这几年也的确兢兢业业不曾空闲过。这一次受了伤被迫卧床,还有沈凝过问安南一切要紧事务,倒是让裴书辞心底疏松,难得休息一番。一开始养伤一直是卧床,最近这几天可以起身走动了。虽青竹说过,稍微活动不会有什么。但容楚灵亲眼见他半死不活,亲手碰触过他那糟糕的伤口,心中担忧不止,便觉得还是多修养的好。而裴书辞现在心挂在了容楚灵的身上,倒也成了听妻子话的好丈夫,真的在这灵雎馆内待着养着,不出门了。两人有共同爱好——下棋。这几日便都是以这个作为消遣。裴书辞的棋艺很是不错,容楚灵也不遑多让,两人若坐定,一盘棋就能耗去大半日。有一次一盘棋下了两天还是解不了。本是相互约定想一想再继续下的,谁料那婢女打扫时不小心打乱棋盘,两人遗憾之下,约定今日再来一盘。容楚灵出去账房之前,便吩咐人摆了棋。这会儿,裴书辞带她从桌案便过来后,两人便顺势入座。容楚灵执白子,裴书辞执黑子,你来我往地下了起来。裴书辞是棋术是裴怀英启蒙的,后来裴怀英不在了,裴皇后看他有天分,便找了人接着教导。裴怀英性子利落,杀伐果断。便是下棋时也带几分果决之气,还会引兵法入棋局。裴书辞受她启蒙,这一点上很像裴怀英。容楚灵的棋艺是容焕教导的,学过很多古棋谱上的局。两人路数不同,每每厮杀起来不分高下。但今日裴书辞心里惦记着那藏在格柜中的东西,实在是心不在焉,刚开局就被容楚灵占尽上风。后面直接兵败如山倒。白子落下,容楚灵抬眸看着裴书辞:“你输了。”“……”裴书辞神色复杂地盯了棋盘一会儿,叹气抬头:“是啊,我输了,灵儿的棋艺当真高超。”“是你不认真。”“……”裴书辞本不想承认,但看容楚灵如水一般清澈的眼眸之中闪烁着洞察,便知道自己无法继续撒谎。下棋不认真,对对手也是一种不尊重。裴书辞抱歉道:“对不起……我们再来一盘。”容楚灵却关心地问:“你是累了吗?”“没有,再来一盘吧。”裴书辞摇头,将棋盘上的棋子挑拣回各自的棋盒,抬手笑道:“这回你先落,我定然认真下。”容楚灵打量了裴书辞一会儿,瞧他的确没有疲惫之色,便点点头,纤细玉指捏起白子,落在了棋盘之上。裴书辞认真对待。两人这盘棋下的很慢,到了日薄西山,竟是还没有结束。裴书辞的黑子落定之后,棋盘之上局势越发焦灼,容楚灵捏着棋子,微蹙柳眉陷入沉思。一旁伺候了一个下午的春桃忍不住说:“公主、将军,都已经快过了晚饭的时辰了,不然你们二位先用饭?”容楚灵下意识地往窗外一看,只瞧天色灰灰,马上就要黑了,有些意外地怔愣起来,“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是啊。”春桃无奈道:“您和将军一个下午都没说话呢,真是坐得住,要是奴婢那肯定不行。”“您啊,先前除了与三殿下下棋时这样认真过,与其他人都没有这样废寝忘食。”“便是先前那元先——那姓元的,您也很是随意。”“春桃。”容楚灵看了春桃一眼。春桃愣了一下闭上了嘴。容楚灵起身,想去裴书辞身边扶他。裴书辞却是也被春桃这几句话叫的醒了神,自己站起了身。他的伤势虽然没好,但现在身子恢复了许多,当然是不必别人把他当易碎的瓷器一样扶来扶去了。“先吃东西,明日再下。”裴书辞与容楚灵说着,手指蜷了蜷,去牵住了容楚灵的手,“走吧。”容楚灵微愣,被牵着走了两步,才在春桃的低笑中回过神。她与裴书辞那日虽然说清了,这几日相处的也很融洽,他还时不时地胡来一二,但在下人面前,他们却是守礼的。如现在这样的牵手,当真是第一次。容楚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视线落在裴书辞那骨节分明的大手上。这样的一只手,能策马挽弓,握枪舞剑。那夜从元莲生那群余党手上救她之时,臂膀更加勇武有力,充满安全感。她曾见他一把就捏断了一个歹人的脖子。可他牵着她的时候,却很是小心翼翼,只轻轻地捏着她的手指。她能感受到他掌中和指节处粗糙的茧子,有些痒,却是一点也不疼。容楚灵唇角微勾,回握住了裴书辞的手。春桃带着婢女把饭菜送来。容楚灵陪着裴书辞一起用了饭,又让人拿了药来,送到裴书辞的面前去,“喝吧,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嗯。”裴书辞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婢女将空的碗盘整理出去的时候,他又惯性地握住了容楚灵的手:“灵儿,我……”“怎么了?”容楚灵有些疑惑,他怎么又欲言又止起来了。好像是……刚才吃饭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但似乎并不是为了下午格柜放东西的事情,是为了别的。为了什么别的?“我……哎……”裴书辞剑眉紧拧地叹了口气,探手而去,又抓住了容楚灵另外一只手,神色复杂地问:“灵儿,你会不喜欢武将吗?”容楚灵一怔:“你这个问题很是莫名其妙。”武将保家卫国,冲锋陷阵,她怎会不喜欢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