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别院,李庆峰站在院子里看着天空,自从他被关在这里,心中从没有如此平静过,一直压在他心头的那块石头终于挪开,他却没有解脱的愉悦,或许现在他才明白罗婉清一直痛苦着,因为自己的贪心导致的这样的悲剧,他对不住罗婉清,也对不住那个孩子。
薛鼎锋推开院门,手中拎着一个食盒进来。“抱歉,今日有些忙碌,差点误了皇叔的午膳。”
李庆峰回身看着薛鼎锋,心中有些感慨如今已经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无妨,老夫时至今日也是苟延残喘,说不准哪日就上了断头台,还在乎这一顿饭吗?”
薛鼎锋笑了笑,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一一摆盘,李庆峰看着突然提升的饭菜一怔,轻轻摇头。“看来老夫时日不多了。”
薛鼎锋放下最后一盘菜后开口解释。“皇叔不要误会,这不是我们大理寺准备的,是一位朋友带来的。”
李庆峰有些诧异。“老夫如今已经定罪,只等着皇上定下日子来了,竟不知道谁还想着来给老夫送饭?”
薛鼎锋没有说话,只是别开视线看向门外,李庆峰也顺着视线看过去,李乐乐扶着门框站在那里,一瞬间,李庆峰竟然觉得李乐乐跟罗婉清很像,眉眼弯弯,似乎柔情似水,可是眼神中却有些委屈和难过,如此情形李庆峰再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太傻了。
李乐乐扶着门框轻轻迈步进了院子,停在李庆峰面前半蹲行礼。“乐乐见过皇叔…”
李庆峰抬手想扶,可还是忍住了,只是笑着点头。“起…起来吧!辛苦你为老夫准备这些东西。”
李乐乐眼中满是委屈,这就是她的父亲,在她的印象中只远远见过他两次,每次都是他在跟太后争吵之后,所以李庆峰也没有正眼看过李乐乐一次。
李乐乐微微颔首,走到桌子旁抬手将酒壶端起,倒了一杯温酒后端在手中。“皇叔如今年岁已大,实在不宜多在外面久待,若是屋子里烦闷了,多少披一件披风御寒也好。”
李庆峰看着李乐乐,心中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眼中都是心疼,只是点头努力笑着。“好…好…难为…难为你还能关心我这把老骨头了。”
李乐乐端着温酒走到李庆峰面前。“乐乐已经去看过前王妃了,她让我带句话给您,前尘往事均已成云烟,还望皇叔莫要记在心间。”
李庆峰伸出手的手一顿,但还是接过了那杯温酒。“我知道了,前尘往事…已成云烟。”
李乐乐笑了笑。“皇叔坐下来吧,尝一尝乐乐的手艺如何?”
李庆峰端着酒杯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菜品微微点头。“不错,看着就很有食欲,你真的很棒,想来太后娘娘真是很会教导孩子。”
李乐乐忍着眼泪掉落,用绢帕擦了擦鼻尖的酸楚,轻轻笑了笑。“嗯,母后很好,皇叔也不要怪母后总是对你们不好,毕竟谁坐在那里都是这样子的,天下江山她要替皇上把关,所以才会淡了这血脉亲情。”
李庆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细细品尝着口中的菜肴,直到吞入腹中才放下筷子。“味道真是好,老夫这么多年从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孩子,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再跟太后娘娘对着干了,而且我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了。”
李乐乐看着李庆峰如此模样,心中酸楚却不能说,只能低着头给李庆峰夹菜,一只手拼命的用绢帕擦着鼻尖。
李庆峰看的出来李乐乐心中的酸楚,随后放下笑着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腼腆,不过想来若是我的女儿还在,应该与你一般年纪了。”
李乐乐手上的动作停住,甚至夹起的一块鱼肉都掉落在桌子上。“是么…如此真是可惜。”
李庆峰轻轻摇头。“也未必吧…当年的我被这权利迷了心智,若是那孩子活着,也许也不会想要我这样的父亲,毕竟我很不负责。”
李乐乐抬眸看着李庆峰,有些无奈的说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皇叔不要这般妄自菲薄,您当初和现在所做的决定不也是为了让她能有一个好的前程吗?”
“你这孩子真是懂事,若我的女儿还活着,一定能跟你做朋友。”
“皇叔的女儿自然会被王妃教养的很好的。”
“哎…”李庆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看向天空说道。“我对不住她们母女,当初的我想着只有我才能配的上那至尊之位,便挑唆李淳兴去叛变,还让冀卿眺假死另谋出路,都是为了今日做准备,如今想想我还真是傻,为了这个冰冷的位置竟然搭上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李乐乐坐在对面轻声抽噎,薛鼎锋站在一旁一字不落的听着,李庆峰也不避讳,拿起酒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或许这就是报应吧?当年我们都还年轻,就如同你们这般是一群很好的朋友,可是富贵和权利真是一个让人为之疯狂的东西,逐渐的我们越走越远,甚至最后反目成仇。”
李乐乐抬手给李庆峰夹了一些菜,声音哽咽却也能听的清楚。“自古权利不由人,可是只靠争抢不团结,到最后也是镜花水月。”
“你说的没错,我们分崩离析各怀鬼胎,我想着带那个巫女进宫让先皇中了巫术后与现在的太后产生隔阂,从而失去董家的助力,可是没想到啊…那个巫女竟然是别人给我准备的,我对不起王妃,害得她差点难产而死,更是…”李庆峰抬眸看向李乐乐。“更是害了自己的孩子。”
李乐乐轻咬嘴唇,低着头忍着不哭出来。“一切自有天定,皇叔…不必太过忧伤。”
“天定?怕是因为人为吧…我失去了夫人和孩子,一时间伤心过度,没想到挣脱了巫女的束缚,我害怕她再次将我控制,便把她分别埋在了别的地方,也是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这种人实在太恐怖。”
薛鼎锋皱眉听着李庆峰的话,原来在上一辈的皇位争夺中就已经如此残酷,李邢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太后和董侯爷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