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写了一篇题目叫《红》的文,大概是题目没起好,没有泛起太大水花,团队的小姑娘鹿鹿说,如果叫《带进坟墓的节育环》,可能文章就会爆。知夏向来讨厌标题党,一开始为了流量,也难免流俗给文章取一些哗众取宠吸引眼球的名字,现在羽翼渐丰,要爱惜羽翼了。
近来深感疲倦,她打算好好休息养胎。
孕二十周了,她才拖着去做了唐筛。张浩不在家,当天是婆婆陪着她去的。拿到报告结果时,知夏看着那些数据,觉得不对劲,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婆婆不懂这些,眼见着儿媳隔三差五要往医院跑,觉得是白花钱,忍不住又唠叨:“我们那时候怀孕,哪有这么多检查,生下来还不是好手好脚,活蹦乱跳的。”
“那你们村里那个小康,说话这样,这样的,还有那个,那个叫什么我忘了,你们都说人家是傻子的,那是怎么回事?”
知夏说的是张浩老家村里的两个人,一个小腿畸形,一个大概就是唐氏综合征,她过年回去见过几次。
这话怼到了点子上,婆婆尴尬地撇撇嘴:“那是少数。”
“查的就是小概率事件。”知夏心里隐隐不安。
报告拿给医生看。婆婆也悄咪咪地跟了进去,自作聪明问:“大夫,我现在要给孩子买衣服和被子,你说蓝色好,还是粉色好。”
医生见惯了这样的人,变着法儿问性别,他连头也没抬,说:“蓝色粉色都好看,我个人比较喜欢紫色。”
紫色?这是什么暗示?婆婆懵了,又不好再追问,一个人心里瞎琢磨去了。
检查结果果然不妙,唐筛临界风险,医生建议再去做羊膜穿刺术。
知夏脑子嗡嗡响,从诊室出来时有点头重脚轻。回家后她给张浩发消息说明情况,张浩还在外地出差,发消息空洞地安慰她:“不会有事的,医生就会吓唬人。要做羊水穿刺是吧!去做吧,做了放心。”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一。怎么了?”
听说羊水穿刺用的针头很长,而且不给孕妇打麻药,所以,可能会有点疼。
每个人对疼痛的敏感度是不一样的。她过去听一个闺蜜描述自己羊水穿刺的过程时,闺蜜比划的针头又粗又长,疼得呲牙咧嘴。知夏有点害怕,想让张浩陪着去,可是看他无所谓的样子,她知道指望不上了。
婆婆吃完饭下楼在小区里遛了一圈,回来后喜形于色,殷勤地给知夏倒了杯牛奶,笑眯眯:“我听说,做这个羊水穿刺可以查男女?”
“你听谁说的?”
“西区六号楼那个可乐奶奶说的,她儿媳妇怀孕时也说啥啥风险,做了羊水穿刺,他们就找了找关系,顺便问了问性别,是个男娃。”
“查出来是个女娃呢?”
“那趁着现在月份小,还可以做掉啊!”
说得多轻巧。
知夏一听到这番论调就反感,放下了那杯牛奶,起身,冷淡又倔强:“我不查。无论男女我都要。”
她进了卧室关上了门,婆婆急了,犹在门外喊道:“咱不是说好的吗?”
谁跟你说好了什么?知夏只嫌聒噪,戴上了耳机听音乐。
婆婆哪会善罢甘休,天天在知夏耳边念叨,知夏不妥协,两人就拌了几句嘴,讲大道理婆婆讲不过知夏,一气之下,她罢工了。婆婆来之前是保姆做饭,她来了之后自作主张把保姆辞了,自己负责一日三餐。只不过这一日三餐,本是做给她未出世的大孙子的,现在抱孙无望,婆婆也撂挑子不干了,早上睡到日上三竿,饿了就自己悄悄在屋里啃点干馍,或者用馒头夹一点辣椒吃,知夏做了饭叫她,也不吃,摆着一张臭脸,下午婆婆就去楼下看人家跳广场舞,她胖,又不太会跳,跟在后面比划,音响里放的是凤凰传奇的歌,她跟不上节奏,像一只掉进泥坑里用力扑棱翅膀的大鹅。知夏从旁边经过时看到过,她忍住没笑。
皎皎回来看到知夏在洗碗,也看出点端倪。家里气氛微妙,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到了晚上,皎皎饿了,就在外卖平台点了披萨,在奶奶面前大嚼大咽,还问奶奶吃不吃。
奶奶晚上就啃了个玉米,当然饿了,可是面子大于天,她只能咽咽口水,说不饿。
可是面子大于天,她只能咽咽口水,说不饿。
现在的孩子聪慧早熟,皎皎当然看出了奶奶和妈妈之间的症结。在她的心里,也有一个男女平等的大旗呢!她得找机会插到奶奶的地盘上。
“奶,你为什么非得想要个孙子?”
“当然得要啊!要是没有孙子,我死了都没人摔火盆。”奶奶忧心忡忡。
摔火盆?皎皎第一次听这个词,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责任重大的事,好奇追问:“摔火盆,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