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颜子衿从回忆里抽出时,这才恍然发觉,这已经是近乎七年前的事了,但口中似乎还残留着颜父随身揣着的,莲子薄荷洋糖的甜辣味道。
若说接触死亡对颜子衿来说是一道天边乍起的惊雷,那接受死亡便是一场潮闷沉重的阴雨。
深呼吸了几次想要勉强压下涌出的情绪,可每吸一次气,胸口便多一分憋堵,到最后呼吸也变得越发急促,连咬着下唇的牙齿也不由得打起颤,颜子衿实在按耐不住,连忙用双手捂住脸,紧接着便是逐渐滚烫的眼眶,和愈发潮湿的脸颊。
也不知过了许久,奔戎总算瞧见颜淮带着弃毫朝这边走来,他一直分心注意着车厢内的动静,见颜子衿没有声响,以为她是等得无趣,所以在颜淮靠近时便上前小声说了几句。
颜淮听奔戎说颜子衿也许已经睡着,却没有打算骑马不打扰颜子衿,而是将手里的披风递给弃毫,径直上车进入了车厢。
果然颜子衿如他所想那般并未睡着,只是她正用双手捂着脸,整个人蜷在车厢一侧默不作声也不知多久,怪不得奔戎会以为颜子衿睡着了。
车厢内其实并不大,但颜子衿这样蜷着,倒是腾出不少空间,颜淮即使坐进去,两人之间还隔了些距离。
颜子衿自然是察觉到颜淮回来,她没有立马抬头,而是等车马缓缓驶动后这才看向颜淮,她的额发鬓发胡乱地贴在脸上,眼角不知是强忍哭声还是被胭脂晕染,红彤彤地显得极其可怜。
颜淮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拿出手绢想要替颜子衿拭去泪水,可就在他刚拿出手绢,便听见颜子衿因为压抑而有些嘶哑的哭音:“哥哥,已经七年了。”
颜淮身子微微一颤,不由得缩紧了瞳孔,一时间连动作也顿住,颜子衿看着他手里的手绢,没有伸手拿过,而是顺势抓住颜淮的手小心翼翼地靠近,双手抱住他的臂膀,整个人则伏趴在他怀中。
虽还没有完全回过神,但颜淮仍旧条件反射般地自后向前回抱住颜子衿。颜淮身上的衣衫不似来时,还带了一股浓厚的沉香,不过还是掩盖不住残留的那股血腥味。
颜子衿闻到这股味道,心里便已经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她如今没这么多力气去想,她的头靠着颜淮上臂,有些闷声地开口道:“哥哥,我心里难受。”
“我知道。”
“我记得明明不久前,爹爹还故意唬我去和菩萨石像说话。”
“嗯。”
“可我才发现,我已经有七年没听到爹爹说话了。”
“嗯。”
“我还想娘了。”
“我知道。”颜淮紧咬着唇,随后强撑着对颜子衿轻声道,“等这段时间忙完,我们就回去。”
颜子衿默默点了点头,这时颜淮忽然低头抵住她的肩膀,颜子衿察觉到他有些微微的颤抖,肩上的衣料逐渐传来一点轻轻的潮意,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双手抱紧了些颜淮的小臂,将头朝颜淮的臂弯处靠了靠,好借此悄悄拭去眼角不住流出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