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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白晓梵（第1页）

天灰蒙蒙的，又阴又冷。

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让大街上的人们下意识地将自己裹进了厚厚的衣服里，只露出了头，唯恐风顺着一丝丝缝隙钻进自己的身体里。

和赶往医院的途中比起来，回公司的一路路博凯则显得春风得意，连嘴角都不自觉地上扬着，如果不说话，看起来是一个温暖而又阳光的大男孩儿，没有人知道他的城府有多深，更不知道他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路博凯骨节分明的手指摁响了车内的音响，舒缓轻柔的轻音乐像泉水一样缓缓流淌，流进了路博凯的心里。

他黝黑的皮鞋随着音乐的节奏打着节拍，潇洒而又自然。

而路博凯，却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开心过，原来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高处不胜寒却还有那么多人挤破了头也要力争上游，俯瞰全世界的感觉总比仰望全世界要好得多。

红灯恰到好处地亮了起来，这一次，路博凯没有心浮气躁地索性闯了过去，而是将车子稳稳地停靠在前面车子的后面，淡定而又从容。

每天的这个时段，马路上都会排起长龙，有的司机百无聊赖地吐着优美的眼圈，有的心浮气躁恨不得一路冲过去，有的生性爱热闹则主动摇下车窗和旁边的车主聊天。。。。。。

路博凯安静地观察着世间百态，各种牌子的车，似乎在彰显着车主的身份和地位，人们都说不以成败论英雄，不以金钱论地位，可是实际上，每个人都在遵循着这样一条潜规则：金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金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趁着等红灯的工夫，路博凯博通了自己最得力的助手阿黄的电话：“你马上替路博生找一个看护，你亲自去挑去选，一定不能出任何纰漏，明白吗？！”

“是，可是路总，他夺走了您的一切，您还要为他找看护么？！”电话那端的阿黄不解地问道。

路博凯狡猾地微笑着，意味深长地说道：“呵呵，正是因为他夺走了我的一切，我才要他一辈子都住嘴，你放心，一定要给我的弟弟找最优秀的看护，出比市场价高出一倍的月薪，只要从此以后不再需要我操心，多少钱我都不在乎，明白了吗？！”

“好的，我这就去办。”阿黄领了命令很快就将路家招聘高级看护的消息散布出去。

而路博凯，想象着自己功成名就的样子，十分得意。

春风得意的路博凯连最讨厌的人山人海车水马龙都视作是一种风景，可是这种景象，在另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眼里却并不是如此美好。

随着上海的经济发展，逐渐成为全国乃至世界最发达的城市之一，所以，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蜂拥而至，带着自己最初的那份梦想，拥挤在潮湿的地下室里，每天依靠一成不变的泡面度日，生活在钢筋混凝土的森林中，很多时候都窒息得透不过气来，却还要乐此不疲地强颜欢笑，在人前保持优雅的高姿态，阿谀奉承，趋炎附势，忘记了最初那个最真实的自己，被时代大潮裹挟着四处漂流。

然而，虽然人们讨厌极了这种日子，却又无力改变，当人们无法改变现实的时候，便只能学着适应，逐渐改变自己，迎合社会的需求。

白晓梵也是这年轻人中的一员。

白晓梵是上海医学院2013届的应届毕业生，即使她的成绩名列前茅，可是依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同学考研的考研，就业的就业，无论是成绩还是能力，她都比他们中的有些人优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白晓梵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这让她十分苦恼。

“吱呀”的一声，白晓梵推开了出租屋磨烂不堪的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卧床不起的年迈的父亲。

自从白晓梵毕业的那一天起，她每天最害怕的就是和父亲对视，她害怕自己看到父亲失望的眼神，她是父亲唯一的希望，她不能让他失望，可是她却依然如此地不争气，她恨自己的软弱和无能为力，对现实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晓梵回来啦？！”病榻上的父亲满脸皱纹，像是纵横交错的沟壑，倾诉着岁月的痕迹，虽然饱受病痛的折磨，可是一看到自己年轻阳光的女儿，老父亲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爸爸，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白晓梵不敢看爸爸的眼睛，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熟练地为自己系上围裙，下厨做饭。

恐怕，做饭在现在的90后当中，已经成为一种奢侈的技能了吧，可是在白晓梵这里，熟练的动作却丝毫看不出来她还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孩子，生活给予她太多磨难，她都统统地咽到了肚子里，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承担起了整个家庭的重任。

人们都说，家里没有个女人不行，可是白晓梵就成为这个家庭顶天立地的那个女人，从她初中二年级妈妈因病去世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自己的生活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夜间，白晓梵成长了起来，不再像个孩子一样和父亲撒娇，因为她是第一次看到父亲的眼泪。

父亲常年卧病在床，生活无法自理，母亲在世的时候，一家人全都凭借母亲微薄的工资艰难度日，母亲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尽管生活同样给予她过多的磨难甚至残忍地夺去了她的生命，但直到母亲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是小小的晓梵心里的一抹阳光，将自己身上的正能量和温暖源源不断地传送给自己的女儿。

白晓梵永远都不会忘记，母亲临终的时候对她说过的话，她说：“晓梵，无论如何，都要继续读书，照顾好你爸爸，照顾好自己。。。。。。”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母亲心心念念满满的都是她和爸爸。

那一天，白晓梵并没有落泪，因为她在那一天明白，眼泪只属于弱者，这个社会不相信眼泪。

白晓梵并没有放弃学业，而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利用课余时间打零工，一边同学校申请助学金补贴，每天还要照顾父亲的起居生活。

父亲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轻生，都被机灵的白晓梵发现后成功地制止了，每一次父女二人都抱头痛哭，做父亲的看到自己的女儿不能享受这个年龄应有的乐趣，却被自己束缚在身边，被自己拖累，总是阵阵的心疼，可是懂事的白晓梵却并不这样想，她说父亲就是她全部的希望，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如果父亲不在了，她的生活也失去了任何意义。

白父被女儿的坚强和善解人意打动，打消了轻生的念头，虽然不能帮到女儿什么忙，也只能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不给女儿添乱。

白晓梵倒也争气，这么多年过来了，一直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走进了梦想中的象牙塔，成为上海医学院护理专业的一名学生，时光荏苒，转眼间她也成为毕业生大军中的一员，在时代大潮中被裹挟着四处漂流，不知道何去何从。

母亲过世的那段时光她都没有过如此心灰意冷，至少那个时候还有爸爸在，可是现在，白晓梵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至少曾经的她年少轻狂，还可以为了追寻自己的梦想而不顾一切，而现在，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该怎样走。

病床上的父亲还需要她去照顾，每当她看到病床上的父亲被病痛折磨地十分痛苦却还要咬着牙坚持，故作镇静的样子总是会十分心疼，父亲的日子并不好过，她都知道，她怎么忍心再在父亲本已经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插上一把刀，让父亲为自己工作的事情操心呢？！

白父却看穿了女儿的心思，吃饭的时候见白晓梵漫不经心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的样子，实在看不过，安慰道：“晓梵啊，找不到工作先别着急，再等等，爸爸知道现在竞争压力大，不是那么容易找工作的，爸爸不怪你，你也别给自己施加太大的压力了，爸爸看你都心疼呢！”

白晓梵鼻子一酸，豆大的泪滴滚落到饭碗里，为了不让父亲看到自己不争气而落泪的样子，她将头埋得很低很低，拼命地往自己的嘴里扒着饭。

诚然，重病多年的父亲固然给年纪轻轻的白晓梵带来了太多麻烦，可是如果没有父亲，白晓梵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成为一个大学毕业生。

父亲是她全部的希望，是她奋斗的理由，而今天听闻父亲的一席话，白晓梵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像个孩子一样无言以对。

世界上最温暖的事莫过于身边有一个温暖的人，即使你卑微到了尘埃里，却依然有他不弃不离的陪伴，更重要的是，你曾经为了这个人倾其所有，现在的白晓梵只希望时光时光你慢些吧，请岁月温柔善待她日渐苍老的父亲，不要去伤害遍体鳞伤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