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其实早就该疑了,赏花的植物也好、观叶的植物也罢,为何八成以上都让泰沧亭拿了最优赏,原是梅一弦跟别的评审官串通一气搞的鬼!”
师爷劝道:“事情已过,还请皇甫大人息怒啊!”
皇甫还想再说几句,却看见了这样一幕:
“呸!”
堂外一个志士往地上啐了一口,不顾公堂秩序,大骂道:
“梅一弦为人,简直是我江南雅士之耻!此人真是死不足惜!”
“沈堂主之举,乃是惩恶扬善的义举,不应按《唐律》处以杀人偿命之罪,还请皇甫大人速断!”
皇甫冉斟酌道:“对此,本官若不将沈祈隆按律处置,往后易生效仿之风,难不成也将模仿者一并宽恕不成?故而不可取。”
高镖头率同在的几个镖师一同跪地,请求道:“沈堂主犯下杀戮,情有可原,并非是故意杀人,还请大人重新定夺。”
皇甫冉无奈道:“本官不可开纵容沈祈隆的先例,否则日后有人肆意妄为、打着‘替天行道,诛杀恶人’的幌子为所欲为,那还了得?我江南的民风与治安,还不乱套?”
见众人纷纷为沈祈隆惋惜,我也向皇甫冉请求道:“请大人法外开恩。”
皇甫冉的态度未变,只对我道:“陆羽,你应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今是镖师犯法,岂能钻了《唐律》的空子,无事而归?”
我感慨道:“再多的法令与规矩,说白了还是人情。人情做的太过,则容易走向极端,万劫不复;相反人情藏的太深,则容易滋养心魔,妄念缠身。沈堂主敢于大方认罪,足可见其黑白分明,本性刚毅,不以杀人为快而以除恶为己任,不能完全以死罪论处。”
皇甫冉设问:“那你以为,本官对沈祈隆该如何处置啊?”
我献策道:“大人应先免去沈祈隆的堂主之位,将其错行公之于众,劝勉百姓勿要效仿而行之;再者,则应将沈祈隆收监三个月,让其在牢内反思杀人之过,以平泰沧亭上下之口;最后,大人当治沈祈隆一个‘先斩后奏’的过失杀人之罪,才不算是不遵《唐律》来办案。”
“你的意思是,此案若是以‘沈祈隆投案自首’来办,就可以让他不为梅一弦偿命?”
“我大唐法律虽严酷,但对投案自首者可以酌情论处。如此一来,就不是走皇甫大人您派捕快去镖局拿了人、当堂审讯了人、按律定罪的程序了。”
“陆羽,你所言有理,且让本官再好好考虑一下。”
“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单膝着地请求道,“还请定夺——”
皇甫冉终于心软,看向沈祈隆,问他:“你可听清楚了陆羽说的话?可愿意自行重新组织说辞来配合本官重判此案?”
沈堂主是个敏锐又醒目的人,只听见他应道:
“草民沈祈隆,见梅一弦夜闯我镖局押镖间盗取茶镖,又深知其性格本恶、坏行诸多,故而一时冲动,在正当防卫之时将其杀死。事后,草民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遂立刻到衙门投案自首,草民有错,请皇甫大人从轻发落。”
见沈祈隆灵活懂变,皇甫冉顺应堂外的民心道:
“护国镖局堂主沈祈隆杀害泰沧亭梅一弦一案,情有可原,本官念其这些年来为我江南各大商号走镖有功,故而免其死罪,按过失杀人罪论处:领三个月的牢狱之刑算罢。”
堂外的百姓们和志士们皆是心服口服。
表里不一的恶人梅一弦已死,为民除害的镖局堂主沈祈隆也不用为其偿命,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我起身,微笑着向沈堂主一点头。
沈堂主却是向我行了一个大礼,几乎含泪道:“多谢!”
皇甫冉对郑姓园丁下了判决:
“你亲眼目睹梅一弦杀害琴师江为友而不报,又错上加错将那琴师的尸首按照梅一弦的意思来私做了处理,这是一罪,本官念在你专心花木之事、为我江南增添四季生机的份上,就不再追究两年前之事,还望你:要明理自醒,日后再遇难事不要一人忍让,来找本官为你做主就是。”
“谢大人!”
郑姓园丁跪地,向皇甫冉磕了个响头。
从衙门出来,我想着该回茶庐去取那只山茶花发钗。
我亲手做的,又打磨了无数次的心意之礼,
我承诺过的,无时无刻不放在心上的包含真心之物,
兰儿她……应该会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