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牵提醒道:“将军把金银钱帛送了上去,士卒如何封赏?军中颇有怨言。”
不准屠城,又不准劫掠,还不准碰女人,赏赐又没有,士卒当然会有意见。
这年头的士卒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一句“驱除羯奴,复我河山”远远不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崇高,很多人就是为了烧杀淫掠而来。
人性有上限也有下限,不顺着人性来,别人怎么肯卖命?
这个问题在昨夜李跃已经想清楚了。
最稳固的关系是利益捆绑。
而利益也分短期利益与长期利益,赏他们金银钱帛是短期利益,而且这不是一个好习惯,以后城外野战恶战,没有这么多钱帛赏赐怎么办?
为钱打仗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其他人开出更高的价码,士卒岂不立即倒戈?
再说这年头金银钱帛有何用?
即便能买到东西,也贵的吓人,受水灾影响,河北一升粮食涨到二两黄金!
所以最直接的财富是土地!
无恒产者无恒心,为了守护自己到手的土地,他们会跟羯人杀到天昏地暗。
“分田!”李跃手上能拿出来的只有土地。
季家堡的田地,八成属于季雍个人,剩下的两成属于季氏宗族,外姓之人基本就是农奴了,能拿到一成收成就不错了。
“将军雄才大略!”不同于以往的阿谀奉承,这一次周牵眼中的崇敬异常真实。
其实这些也不是什么创新,吴起分田舍于魏武卒,秦国耕战立国,都是这么玩的,“黑云山战兵、斥候,每人十亩,田赋五五分成。”
“五五分成?”周牵皱起了眉头。
李跃还以为自己收多了,每个士卒收成的一半上缴,已经是重税了。
周牵拱手道:“太高了,属下以为三七为宜。”
这方面周牵无疑是行家,“三七就三七吧,每年我们收三成田赋,够用了。”
李跃、崔瑾、魏山、周牵,头领一共也就四位,再加上一个薄武,黑云山负担不大。
岂料周牵眼神怪异起来,“属下意思是民三官七。”
李跃呆呆的望着他,这未免有些狠了。
周牵解释道:“天下大乱,慕容廆崛起于辽东,置侨郡,定官八民二赋税,河北百姓皆弃王浚、崔毖之流,而投慕容鲜卑,慕容由此壮大。石勒灭王浚,下令阅实州郡,定每户每年交绢二匹,租二斛,亦才民三官七而已,比之晋室年输租四斛、绢三匹、绵三斤大为减轻,由是河北人心尽附。今将军地不过百里,丁口万余,轻徭薄赋虽能收服人心,却积累太慢,大不利也,荥阳百战之地,当多为战备,以备不测之事,况且将军三七赋税,已为天下之最,不可再减。”
李跃确实把问题想简单了,山上不仅仅只有这些战兵和斥候,还有老弱妇孺,“多谢长史教我。”
心中对周牵的评价再上一个台阶,虽不是运筹帷幄的谋主,但极擅实务,山上山下被他打理的有条不紊。
周牵还礼,“此乃属下本分。”
分田的消息一放出去,战兵和斥候们全都兴奋起来。
在黑云山上饥一顿饱一顿的,别说田,连衣服都没得穿,是真正的赤贫。
连他们的人以前都是头领们的,被随意驱使,与牛马无异。
现在有了土地,就有了家,有了更强的凝聚力。
李跃实际上用田地将人捆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