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不像夫妻,父子不像父子,所有一切的关系,加起来都只是君臣主仆罢了。
寻常百姓之家的,祖孙夫妻父子母女之间是日夜相见、同饮同食的亲密家人。但是在这座深宫里,这一切都是奢望。
按照常理,帝后夫妻是要别居的,皇帝哪一日驾幸皇后的寝居,身边都跟着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帝后说话饮食,也是由一大群人在身边伺候着。
皇帝不亲自过来、不宣召皇后过去,若是皇后三番两次朝皇帝身边跑,盯着皇帝的饮食起居,甚至会被皇帝怀疑为“多事、善妒”,以为是她容不得皇帝身边有别的妃妾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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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至于父子母女呢,低品级的宫妃几乎没有抚养自己儿女的权利,生下的那也不算是你的孩子,那是皇帝的“私产”。
皇子帝姬们想要去见自己的君父一面,也只能等君父传召,皇帝想不起来有这个儿子,皇子们就几乎永远都见不到父亲。若是未经传召私自跑去皇帝面前,吓着了皇帝,轻易按谋反逼宫、意图弑君来算,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史书里面常常记载这样的故事,夺储的时候,某大臣假传圣旨对皇子说,陛下召你进宫护驾,这皇子傻傻地领着人就去了,到那儿才发现,原来皇帝父亲根本没叫他来。而皇帝看见自己的儿子未经自己允许,就哗啦啦带着一群士卒到自己跟前来,当场就怒不可赦,命人将那皇子给砍了,只说他是想弑父夺位。
可怜可悲。
他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既不想当这样的儿子,也不想来日做这样的父亲;
不想婠婠变成那样可怜的皇后,自己更不会去做那样种马似的滥情皇帝。
他会是她的好哥哥,她的好夫君,他们孩子的好父亲。
*
婠婠睡醒后,他将懒洋洋地她抱坐在怀里,亲自给她擦了脸,又用牙盐给她漱了口,然后便将她抱到饭桌上用午膳。
她半梦半醒地蓦然睁开了眼睛,原来是闻见了熟悉的烤乳猪的味道,馋得不住吞咽口水。
晏珽宗用小银刀片下最漂亮的一块肉递到她面前的碗里,婠婠嗅了嗅,又有些不愿意吃。
自怀孕后,她格外的愿意伤秋悲春了:“我听说从前有个宠妃,拿三只刚出生的小羊羔煲了汤给皇帝喝。结果后来她生了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都没长到五岁就夭折了,宫里人就都传说是她造的孽,是那三只小羊羔来索她孩子的命了。这小豚才这么大点,我要是吃了……”
她低声怯怯道。
原来是这个缘故。
晏珽宗当下觉得有些好笑且不解,但他有耐心去哄婠婠:“婠婠,不怕这些,你想吃就吃罢。就是真造了孽,那就让他们来找哥哥。哥哥沙场上杀过的人都数不过来,这些畜生就是要报复,只怕到我跟前我还没空理会,让它们慢慢排着去。”
婠婠又吞了下口水,还在犹豫着,晏珽宗直接将那片烤乳猪肉塞到了她嘴里:“有哥哥在,什么孽报鬼煞都冲撞不到你身上去,我替你顶着。你还不信么?”
何况这不就是只小豚,他一只手就能捏死的畜生,至于她怕成这样么?
要是旁人在他面前说这话,他必然是十分不屑地一笑了之。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婠婠,他才百般地舍不得。
婠婠被他说服了,遂十分欢快地用起了膳。
他给她片完了半只乳猪,又要去盛那板栗排骨汤来喂给她喝。近来婠婠似乎胃口不好,吃东西总是看着没有了以前的积极性,晏珽宗嘴上不说,心里也是着急的。
他知道女子怀孕辛苦,会害喜孕吐,动辄折腾得母亲生不如死,心疼婠婠会受这样的罪、而自己却不能代她,所以在她的饮食上更加精细小心,总想着弄些她喜欢的东西来哄她吃些。
不吃东西,身子哪里会好受呢。
华夫人给婠婠盛了小半碗的清汤,里头一颗板栗一块肉都没有,她还小声地提醒了婠婠一句:“殿下,您今日吃了多少东西?”
婠婠一听她说话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眼中还隐隐有惊恐之色。
那碗汤是一口都不敢喝了。
晏珽宗看在眼里,当场并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