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盛出一碗茶汤递给他。
青绿色的碧玉茶碗,里头盛着淡粉的茶水,色彩的搭配格外令人心情舒畅。
晏珽宗在她身边盘腿坐下,接过茶碗浅啜了一口。婠婠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怎么样?”
他又躺回她膝上:“甚是清新,天下莫能及。”
婠婠微笑着摸了摸他的鬓角,像是在逗弄一只在主人身边蹭来蹭去的大狼犬:
“煮茶用的水,是每年立夏之日、未日出前荷叶上的露珠,小雪之日绿梅的花骨朵上凝结的落雪。收藏在瓷缸里,密封好了,埋在桂花树下足足三年再取出的。也就这一坛了,今天全都在这了。”
晏珽宗咂舌:“这样好的东西,你给了我喝,不是拿娇滴滴的兰花去喂了山间的蠢牛了?”
其实他只觉得淡淡的清新香气,别的什么都没尝出来,也不知道这里头的讲究。
那几分清香也是因为沾了婠婠的光。
婠婠催他快喝:“水沸了三次之后就是老水了,不宜再喝的,这一缸全给你了。不能浪费!”
帝后感情温馨和睦,殿外候着的嬷嬷们听了里头的动静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
也是在这一天晚上,漪娴怀着种种复杂难言的心绪睡下,徐世守彻夜难眠。
而辛定王府中则更是一派鸡飞狗跳。
辛定王妃或许是受了今日宫宴上太后等人言语的刺激,又看到了陆漪娴和离之后的境遇比嫁人时好了不上百倍,陡然一下坚定了她也要让自己女儿和离的决心。
晚上阖府用膳时,王妃神色淡淡地再度提起要将安宜郡主接回府中。
辛定王起先没有应她,于是这一次她还提出了更加坚决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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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安宜一定要跟你们家那个破落户和离!和离之后接回府中,或是养着她一辈子,或是由着她自己的心意,再给她挑好的人家来,都有我做主。她不是没娘,更不是没了兄弟的!”
王爷大惊过后嗤笑一声,“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府中事岂能都由你一妇人做主,还有没有礼数规矩了!圣人云:女子三从四德——”
辛定王的宠妾郭侧妃垂眸敛去眸中的笑意。老太妃皱了皱眉,正欲说些什么数落儿媳妇。
然而比老太妃的嘴更快的,是辛定王妃数年以来积攒的的不满情绪在这一刻陡然爆发,她忽地站了起来,素手抄起饭桌中间瓦罐里的滚烫浓粥,一把砸到了辛定王的头上,王爷这辈子也没想到她敢袭击自己,被泼了个猝不及防,登时如被杀的年猪一般滋哇乱叫了起来。
一桌子的儿子儿媳们和老太妃都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好半晌后,只有郭侧妃才慌乱地命人过来扶王爷回去,又叫拿冷水来给王爷擦脸、又叫赶紧喊大夫来。
老太妃气得不轻,指着王妃骂道:“韩氏!你!你!你是想造反不成!我、我……我儿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
王妃的大儿媳、辛定王世子妃想将自己情绪失控的婆母拉到一边去,可还没等她稳住婆母,辛定王妃又抄起一只碗砸向了老太妃的面门。
“老虔婆!我早该先弄死你再说!你跟你那个酸儒儿子,你那破落户的娘家,就该一块死了算完!我又不是没儿没女的,只等我弄死你们,我儿子一样能袭爵,这个王府还该是我说了算!凭什么我女儿的婚事要受你们的摆布——”
老太妃姓郭,本是过了世老王爷的侧妃,只因正妃无嫡子,故而这爵位才传到了当今王爷的头上。
做妾多年的老太妃一朝得势,头一件事就是忙着给自己的娘家添光添彩,所以又是趁着辛定王妃孕中,把自己娘家的侄女弄进来做了儿子的侧妃,又是逼着儿子将自己的孙女安宜郡主嫁给了她娘家的另一个没什么出息的侄孙。
纳侧妃的事情王妃可以不在乎,可是他们强逼着给她女儿的婚事做主,却让王妃不得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