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嫉妒陶霖知曾经拥有过可以正大光明、名正言顺地和婠婠议亲、谈婚论嫁的资格。在他为了他和婠婠的将来而惶恐得夜夜难安的时候,他陶霖知的名字却可以出现在给圣懿帝姬的赐婚诏书上。
凭什么?凭什么?
这桩婚事还成了满朝文武交相称赞的大好姻缘。
而他呢?他今日只不过是看了一张称颂了他和皇后是天作之合谄媚诗帖、觉得心中高兴而已,婠婠甚至都不愿意多附和他几声,反而一脸嫌弃地说那是个俗物。
他想要和婠婠在一起,还只能逼得婠婠改名换姓、换了一个身份才能陪在他身边。
男人的嫉妒心也是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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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这贱人之前就屡次有过私下借着诗文勾引婠婠和他私相授受的前科。
晏珽宗早就看他不爽了,恨不得当场斩杀此獠。
只是……哪能供他这般随心所欲啊。
冷静下来后,他自己心中也明白,若是真的作法子杀了这贱人、从此在他和婠婠之间横出一条人命来,那就成了一辈子过不去的坎了,婠婠又是那样的心软善良。
所以当日他是忍着不快,许以他高官厚禄然后将他远远打发出了京师去了。
——男人,要大度,要有胸怀。不能小家子气地随随便便和这不检点的货色大打出手。如果不是他自己来勾引婠婠,婠婠也不会理他的。婠婠没错,都是他的错。
谁想到隔了这么远,这贱人还敢伸爪子到婠婠面前去卖弄他的那点风骚。
一想起婠婠在他面前对陶霖知诗作的赞不绝口,晏珽宗蓦地感到喉间一股腥甜,气得他险些吐血。
女官们将开了封条的名帖拿来给婠婠看时,她自己也有些惊住了。
她确实不曾想到自己亲自选出的最喜欢的一张诗帖竟然是陶霖知所作。
云芝恰好来婠婠殿中取了她择出的给皇太后的诗帖回去张贴殿中,婠婠笑着对她多说了几句:“芝姑姑,你说巧不巧,我仔细挑挑拣拣了半天,选出来的自个最喜欢的一张竟然正是家中二兄彦之所作。我若要赏他,还真怕外头的人议论是否是我偏心故意呢。”
她是真的没有察觉到晏珽宗情绪上的不对劲。
在她看来,既然她都已经嫁给他了,和陶霖知之前的那桩婚约也早就随着圣懿帝姬的“薨逝”而不复存在,那么现在她看待陶霖知就是很简单地看待自己的一个兄长而已。
就像看待陶家大兄震知一样。只是个哥哥。
以后他还会是她腹中孩儿的舅父,也是晏珽宗所有庶子庶女们的嫡亲舅舅,他们不可能一辈子毫无交集的。索性有什么接触都是大大方方的,不正好么?
云芝也笑了笑:“娘娘多虑了,这有什么可让人议论的。一则古语云,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怨,方是圣人处世之道。二则娘娘本就是陶家父兄亲手教养的文书笔墨,自然会同家中兄长们写得词赋更亲近,一下见了就喜欢。三则,这也不是朝廷官家选官点将的大事,只是讨个中秋的彩头罢了,无非是您多赏些东西下去,外人有什么可说的?”
婠婠点了点头,一手招来萃澜来:“中秋备下的赏给诸位相公们的节礼,都置办好了么?”
相,指的是有宰相之才;公,即对男子的一种尊称。时人以相公敬称朝廷要员,非夫君之意。
萃澜说都置办齐了,“宫中尚食局的月饼糕点,石榴螃蟹,茶饼瓷器,还有笔墨纸砚都是各地贡品中的精者,外有珍珠、丝缎等等。”
婠婠说:“旁的也不打紧,不过今年赏赐四品以上文官的墨宝全都换成进贡御用的徽州墨,我听说时下文人最推徽墨中的松烟墨为一绝,只是这东西难求,谁家有了一小块,就是不得了的。若是陛下拿这些精致的东西赏人,倒叫他们大感君恩的。”
反正晏珽宗在这些东西上又不在乎,好好的松烟墨被他拿去当泥点子涂来涂去的也是白白糟践了。就算换成外头三十钱一条的便宜墨条来给他,他也使唤不出个什么不一样来。
她端起白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陛下登基的头一年中秋,大小事宜办得都一定要体面为上。文官相公们心思犹多,断不能在这点赏赐的东西上落了下乘,叫他们暗中嘀咕着圣恩薄了、或是比不上先帝在时云云,徒惹是非来。”
唉,这年头做什么不要银子打点呢。
就是皇帝也免不了花钱赏人。
晏珽宗以前和武将们的关系更加亲厚,在地方上的心腹也不少,只是和朝中的那些文官们远不亲厚,倘若不把他们恩威并施地拉拢过来,只怕一起子人若是时不时地跳出来恶心你两下、君上有了什么旨意下去,他们左反对右怀疑前不许后不给的,也是件很磨人的事情。
萃澜领了旨点头下去,婠婠将赐给她母族族亲的节礼也打点好了亲自送过去。
包括给陶霖知送去江南的那一份。
她还特意写了封信点他,告诉他纵使祈盼“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可是眼光也别太高了,早些安定下来,娶了正妻回来才是正事。
再拖,拖到二十七八将近三十的年纪,都快做人家十四五岁女孩的爹了,谁家愿意把娇滴滴的女郎嫁给他这老男人?
忙完一切后,婠婠终于得空活动了下疲倦酸麻的脖颈,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她自认为自己将一切都做得不错,而且今天一天的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那边的君王越发雷霆大怒,气到饭都要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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