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大院依山而建,最东面紧靠着巍峨延绵的燕山山脉,清真寺就建在半山坡,它早在建院之前就已经存在几百年了。后来虽然失去了寺庙的功效,但作为文物古迹还是保留了下来。
刘海虹先乘坐大院里的四路公共汽车来到清真寺站下车,然后撑起一把红色的花伞,艰难地走在通往清真寺的小路上。远远望去半山腰的寺庙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灯光。冷风卷起道路两边的灌木发出呜咽的声响,好像千百个幽灵在暗中厉声尖叫一般。
再拐个弯,爬段缓坡就要到了,刘海虹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停下来微微喘气。
就在这时,她发现身后似乎站着一个人。
刘海虹轻轻侧过身,向后偷偷地张望。
没错,一个年轻的男人正站在离她约有十几距离的山路上,面朝她的方向。雨雾中只依稀可见身材挺拔强壮,似乎穿了身浅色的衣服。
看不清容貌,但她感觉是那样熟悉。
他是谁?难道亦是自己的追求者?
刘海虹抓紧手中的雨伞,不由得掏出了手机。她尝试着往前挪了几步,看到那个男人也走过来。可只要她一停步就跟着停下了。
他像另有目的,但为什么如此有恃无恐?刘海虹感到心跳开始加速,头也随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嗡嗡作响。好像有上千只蜜蜂在脑袋里面没有目的的飞翔、冲撞!她咬了咬牙,猛然转过身向清真寺的方向跑去。
心跳极速,眼前发黑。
这种剧烈的活动其实是不允许的,最起码对刘海虹来说是这样。因为她的手术刚刚完成一个多月。
迷蒙中刘海虹仿佛又回到了军区中心医院大院。同样是黑暗的天空、氤氲的薄雾和落在脸上冰冷的雨丝。面前一扇深邃的大门里发出幽暗的光线。
那是太平间的灯光。
她慢慢地走进太平间的房子,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的铁门。
“吱——呀——”房门发出痛苦的呻吟,好像临终离体前幽魂那不甘的哀鸣。
惨白的停尸柜、惨白的尸体和惨白面孔的年轻男人。
他从前应该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副健康的体魄和一个热情跳动的心脏。
但现在,他什么没有。
眼睛紧闭、身体冰凉。
至于心脏——
他没有心脏。
本应该属于心脏的位置却是个比拳头还要大的洞,空荡荡的;有点像挖空的煤矿。
男人突然睁开双眼,狞笑着说出两个字:“涅槃!”
一阵冷风迎面刮过,刘海虹阒然从幻觉清醒过来,脸色苍白。她已经想起为什么会对向后那个男人感到熟悉了,因为他与自己这段时间经常在梦中见到的年轻男人是多么的相似啊。
难道他也没有心脏?抑或是说本来就是这个没有心脏的幽灵从梦中回到了现实?
刘海虹惊愕间转过头,却发现对方消失了。
身后只有落寞小路间飘摆的灌木。
他去了哪里?
什么是涅槃?
刘海虹放下雨伞,任凭冰冷的雨点打在灼热的额头上,放眼望去,天空是黑色的,黑得很彻底。她低下头喘息着爬过最后一段路,已至清真寺前。只见古旧的拱门、破败的院墙和充满伊斯兰风格的圆顶尖塔一起组成了副孤独凄凉的异域画卷。
清真寺里没有灯光,它的颜色是像天空一样的黑色,黑得同样彻底。从门缝里望去,里面静悄悄的。就像——死亡的味道。
雨夜、荒山、古寺和漂亮的女孩交织在同一个平面,像极了恐怖小说里的情节;不同的是在生活中显得更加真实而已。刘海虹沉吟着刚抬起手,门忽然自动打开了。
“吱——呀——”刺耳的尖叫让刘海虹想起了梦幻中的太平间。
依旧是黑暗,萦绕着轻烟薄雾的黑暗。
“海虹——海虹——海虹——”一个熟悉低沉的声音从正对面的大殿里传出,在轻微的雨声中飘进刘海虹的耳鼓,竟使她为之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