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婧顿时觉得堂妹在嫡母手下讨生活十分不易。她生或死都是在嫡母一个念头之间的事情,嫡母现在想让她扮作小丑供大房的两个姐妹取笑,她就不能有任何异议。
今天二婶婶让婉姐儿穿成这副样子,所为何事婉姐儿难道不知道么?不过就算婉姐儿知道,除了乖乖听话,她又能怎么样呢?
之前宋氏要跟大房别苗头,慕容婉就成了排头兵,飞扬跋扈,处处给慕容嫣嫣难堪;如今,宋氏又要讨好慕容嫣嫣,慕容婉自然就成了炮灰,要自己送上去供慕容嫣嫣出气。
慕容嫣嫣一直与慕容婉不合,送上门来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于是嘴角一弯,竟然恭维起婉姐儿来了:“妹妹这裙子可是用了‘寸金锦’?这可真是稀罕物了,很衬妹妹。”
“寸金锦”,从名字就能听出来,一寸织锦一寸金,贵重得很。慕容嫣嫣一直记得慕容婉曾经嘲笑过她姨娘是商户,说她是商人之女。士农工商,在商人位置最低的大崇,这样说慕容嫣嫣简直就是指着鼻子骂,慕容嫣嫣也就自此跟慕容婉结下了梁子。
慕容婉被嫣姐儿说得嘴唇都抖了起来,她平时心高气傲,一直自诩为尊贵的嫡女,身份要比慕容嫣嫣高出不只一截。结果现在只能听着慕容嫣嫣对自己的奚落,还不能还口。
少女脆弱的小心灵都要碎成渣滓了,她一个没忍住,泪珠就滚了下来。这一哭仿佛开启了什么开关,慕容婉再也忍不住,“腾”地站了起来。
宋氏见到慕容婉这样在长辈面前失仪,脸色立刻就撂了下来。
慕容婉也管不了嫡母是不是高兴了,她现在只想离这些人都远远的,转身就往屋外跑,跑出门的时候正好与慕容钰、慕容伯嘉兄弟俩擦身而过。
慕容钰看见了妹妹涨红了的脸和眼角的泪滴,脚步一顿;慕容伯嘉却好似没有看见这个人一样,眼风都没有斜一下,进了门就给老夫人行礼:“孙儿叩请祖母琪安。”
慕容钰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去追妹妹,也跟了进来。
老夫人见到孙儿们,心情颇好,忙让孩子们起身,让他们兄弟俩坐下。
宋氏一见到儿子与侄子,立刻就把刚刚因慕容婉而生的不快忘到了九霄云外,冲着伯哥儿招手,笑道:“婶婶好久没有见过伯哥儿了。伯哥儿来,快过来让婶婶好好看看。”
慕容伯嘉依言走过去。宋氏拉着伯哥儿的手就不肯放,絮絮说了很多话,最后才把话题引向徐子晋,道:“听说我们伯哥儿今天拜了一位顶顶厉害的师父。伯哥儿有了师父也不要忘了你大堂哥啊,让你大堂哥一起跟着伯哥儿学好不好?反正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你们兄弟俩在一处还能互相有个照应。伯哥儿不会不答应二婶婶吧?”
本来慕容伯嘉拜师一事就被徐子晋明晃晃地拒绝了,还被他断言今年自己考不上秀才,男孩儿心情已经就在谷底了,回来还遇见想分一杯羹的宋氏,有那么一个瞬间,慕容伯嘉的脸色都挂不住了。
不过慕容伯嘉毕竟不是一般的十岁孩童,他立即压住了自己心底的那股戾气,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甜甜地冲着宋氏笑了一下:“能跟大哥哥一起上学,是侄儿的福分。”然后瞥了站在一旁的堂哥慕容钰一眼,那一眼却像锥子一样尖锐。
慕容钰被伯哥儿冰冷的眼神刺了一下,竟然有些瑟缩地往后仰了一下。宋氏察觉到了儿子不争气的反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一个十六岁的大人了,竟然会被比你小了六岁的孩子吓到,你真是给我长脸!
慕容钰看懂了母亲眼中的意思,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去。
宋氏却不是那么轻言放弃的人,凶完了儿子,又和颜悦色地对慕容伯嘉说:“伯哥儿这么说,婶婶就放心了。待到伯哥儿上课的时候,就派人来知会你大哥哥一声儿。”
慕容伯嘉乖巧点头,却特地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道:“可是二婶婶,徐先生并没有答应要收侄儿为徒啊。”
宋氏一愣:“这孩子瞎说什么呢?谁不知道今天徐公子是特地来收你为徒的。”
慕容伯嘉有些恶意地欣赏了一下宋氏错愕的表情,顿了一顿才接着说:“徐先生是觉得侄儿并没有功名在身,还不够资格为江门门人。让我六月里过了院试,先考上了秀才再说。”
在一旁的慕容钰简直被慕容伯嘉的这句话刺得抬不起头来——堂弟小小年纪已经过了乡试,凭借着这股聪明劲,想必府试和院试都不在话下。
反观自己,连考三次都榜上无名,徐子晋怕是更不会收自己为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