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王一家一直是皇帝薛熠阳挥之不去的噩梦,二十多年了,皇帝只因为一个“恪王世子可能还在人世”的虚无缥缈的传言,就不知暗地里面派了多少暗卫出去探访,一日不得到确切的消息,薛熠阳就一日觉得自己坐的这个皇位不是那么稳妥似的。所以现在徐子晋的反应就好像是一个真的毫不知情的人一样,好心规劝着莽撞的兄长。
见到徐子晋这般作势,徐敏达在心底嗤笑,暗道:“装得倒像。”
要是他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不知道徐子晋的底细,单单看徐世子这正气凛然的表现还以为他徐大公子是一个多么忠君爱国的人呢:“不过是听到了一些传闻,想着提醒世子一声罢了。要是世子觉得我多事了,我也就不说了。”说着就摆出了一副送客的表情。
按着徐子晋一贯的性子,他是最讨厌旁人这样拿腔拿调地拿捏自己的。但是事关主君的安危,如此隐秘之事,徐子晋真的想不通徐敏达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所以他现在还不能转身就走。徐子晋轻咳了一声:“义兄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样的消息?”
“都说了只是传闻,街头巷尾,邻里乡间,有人的地方便会有传闻。世子说是不是?”徐敏达现在脸上的笑容是有一些可恶的,他捏准了徐子晋的死穴,几乎是带着几分期待,想看看下一步徐子晋会有什么反应。
既然徐敏达都已经把话挑明了,又明显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徐子晋也就挑眉一笑:“义兄有无兴趣做个交换呢?——弟对义兄的消息是怎么来的,十分好奇。弟这里也有义兄可能会感兴趣的一个消息,不知道义兄愿不愿意一听呢?”
“那要看看世子所说的是什么消息了?”徐敏达气定神闲地问。
徐子晋手上能有他感兴趣的事情?徐敏达揣测着无非就是慕容婧的消息,只可惜,自己对慕容婧太熟悉了,徐子晋能够拿得出来手的情报自己应该都很清楚。
然而,徐子晋接下来却说了一句徐敏达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话:“义兄母亲刘氏的下落,不知道义兄有没有兴趣呢?”
血色一下子从徐敏达的脸上退了个一干二净,透出毫无生机的苍白色来,那副成竹在胸的表情也消失得彻彻底底。徐敏达声音颤抖:“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什么?!”
这一次轮到徐子晋气定神闲、笑而不语了。
过于激荡的心情刺激到了徐敏达本就虚弱的身体,徐敏达刚张嘴想说些什么,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怎么会不想知道?
怎么可能不想知道?
从四岁起就离开她身边,但是徐敏达终其一生都没有忘记过的人——阿母。
现在的徐敏达虽然已经是一名壮硕高大的汉子,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是有一块小小的角落是属于母亲的。
徐敏达勉强咽下口中的鲜血,嘶哑着声音问道:“我阿母,还活着?”是的,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徐敏达都以为他的母亲已经死了。
上一世,徐敏达稍稍长大一点之后,大概是十几岁的时候,就曾经偷偷地背着定武侯徐浩洋回到过生养了自己的那个小村子,他用自己积攒下来的所有积蓄给母亲买了好多东西,大包小包地提在手里,沉甸甸,满心欢喜。然而雀跃的少年,看到的却是空无一人的破败屋子,听到的却是他的母亲已经过世了的消息。
徐敏达已经不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徐家的了,他只记得那种彻骨的孤寒和绝望。所以上一世,在徐敏达见到了同样丧母的慕容婧之后,他才会在那个女子身上投注了比他自己想象得要多得多的关注和爱。
现在徐子晋竟然跟自己说阿母并没有死,而且还准确地说出了阿母的姓氏,徐敏达怎么可能不意外?
但是徐敏达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越是表现出在意,形势就会对自己越不利。这个道理,他明白,徐子晋也明白。
心神激荡之下,徐敏达能够做的,就是不被徐子晋牵着鼻子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带着责问的语气问道:“世子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是从夫人那里得知的么?当年我回到刘家村,发现家里已经没有一个人,邻居也都说阿母已经过世了,也都是夫人的安排么?”徐敏达口中的夫人,自然是徐子晋的母亲、定武侯的嫡妻、高大将军的嫡次女、高夫人了。
徐子晋当然不会回答徐敏达这个问题,子不言父之过,这件事情高夫人是做的过了些,但是徐子晋身为人子,母亲的对错他无从评判,也不想评判。
刘氏的下落徐子晋本来是当做一张底牌,以备不时之需的,没想到徐敏达这么快就逼得自己亮出了这张牌:“弟只问义兄,愿不愿意用刘氏的下落来换义兄一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