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大人?”慕容婧没有注意到慕容嫣嫣说是来接自己的,她只是略带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夫君大人?”
“哎呀,姐姐还不知道么?妹妹我再过几日就要嫁入侯府了。以后我们姐妹二人就能一起侍奉夫君大人,姐姐想必也是很高兴的吧?”慕容嫣嫣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英武挺拔的男子,视线中满都是羞涩与爱意。
徐敏达却没有看着慕容嫣嫣,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慕容婧——一年不见了,天知道这几百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度过的,天知道他有多想把面前的这个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再也不放开。
可是,他不能,于是,徐敏达只能利用这短短的相聚的一刻,贪婪地盯着慕容婧,连她脸上的一个表情都不放过。
慕容婧本就青白的脸色在听完慕容嫣嫣的话之后,更是连一丝血色都找不到了,她愣愣地问徐敏达:“她说的可是真的?”
徐敏达不敢看向慕容婧那双琉璃一般剔透的眼睛,只道:“嫣嫣现在也是丞相府的嫡女了,断不能给人做妾,所以我与岳父大人商量的是以平妻之礼迎娶嫣嫣。反正你们都是姐妹……”
不等徐敏达说完,慕容婧就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太厉害,芊柳一般的腰都笑得弯了下去,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徐敏达面上露出不忍的神色,伸出手去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慕容婧,被慕容婧挥开。
倒是慕容嫣嫣见到心上人的话被打断,很是不快:“姐姐笑什么?”
“我笑侯爷可笑,我笑自己识人不清,我笑这苍天不公,我笑好人蒙冤,恶人逍遥!”
“姐姐莫不是失心疯了?在侯爷面前胡说些什么!”
慕容婧像是完全听不到慕容嫣嫣的话,只是看着徐敏达,字字泣血:“徐敏达!你忘了当日是怎样应承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我之间再无旁人!”
徐敏达瞥了一眼慕容嫣嫣,见她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回答,于是硬下心肠道:“嫣嫣是你妹妹,算不得旁人。”
“好好好,好一个算不得旁人。”慕容婧笑得满脸是泪,后退一步,望向徐敏达的目光中,满是悲凉——原来这就是她曾以为的一生的良人,这就是她曾经倾心爱过的人。不是应该早就死心了么?为什么还要自取其辱呢?
徐敏达被慕容婧用那样绝望的目光瞅着,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想把这孱弱的人儿抱在怀里,细声安抚,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着眼前人被自己一伤再伤。
两姐妹看不到的地方,徐敏达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节都用力得发白。
纵使被囚禁了一年,素衣披发,慕容婧的容貌还是如明珠映雪那般出尘,慕容嫣嫣也算得上是个清丽美人儿,可是与慕容婧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尘土如何能与明珠相提并论?
慕容嫣嫣看到徐敏达望着嫡姐痴迷的神色,又见到嫡姐那张冠绝京城的无双容颜,心里的恨意简直要淬出剧毒的汁子来。
她上前一步,看似是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嫡姐,实际上是压低了声音在慕容婧耳边恶毒地道:“好姐姐,因为你,颜家最后一丝血脉也没有了——颜瞬清死了!死在来救你的路上!”
那一瞬,四周变得特别安静,慕容婧脑子嗡嗡作响,“颜瞬清死了!”“死在来救你的路上!”这两句话反复回响着。
表哥死了?
因为我么?
我害死了表哥?
慕容婧喉咙里面的甜腥再也抑制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如同一朵失去了生命力的花,萎顿在地。
在失去意识之前,慕容婧听到了徐敏达暴怒中带着惊慌的喊声:“阿婧!”——阿婧是他们新婚时好得蜜里调油时候的昵称,慕容婧新妇面薄,总是唾他,徐敏达就会觍着脸皮不停地叫。
慕容婧觉得自己陷在柔软的云中,四周一片黑暗,四肢酸软不像是自己的,她分辨不出自己躺了多久。
周围有人走动的声音,慕容婧断断续续听到有人说话。
一开始是气急败坏的:“想死?没那么容易!本侯不许,你就连死都不能死!”
后来是沙哑的:“你要睡到什么时候?相府嫡女就是这样无法无天的么!”
最后只剩下了哀求:“阿婧你睁开眼睛好不好?我求求你,别丢下我……”
有凉凉的水珠滴落在慕容婧手上,那是泪?慕容婧不禁在心里嘲讽着,旁人的泪都是滚烫的,而徐敏达这样的人就连泪水都是冰凉的。
慕容婧已经不再看到这个人了,她厌倦地想,娘亲不在了,表哥也不在了,她慕容婧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一个亲人,是孑然一身了,所以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盼头?
这样想着,慕容婧就放任自己向着那片黑暗沉下去,沉得深一些,再深一些,任由那片黑甜包裹住身体。
传闻定武侯徐敏达的发妻慕容婧逝于一个雪夜,定武侯抱着妻子的尸身一把火烧了侯府,随着美人尸骨一起葬身于火海。
有好事者信誓旦旦称,在当晚的满天火光中,他看到了两道电光,直冲云霄,瑰丽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