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江储海一向疼爱这个妹妹,是以江苓宛一看到江储海,就扑了过来,哭叫道:“哥哥!宛儿不嫁!”
“宛儿!你抬起脸来,看着哥哥,”江储海扳着江苓宛的肩膀,直视着江苓宛的眼睛:“哥哥和你保证,一定会把你接回来!你且在那边忍耐一段时间,哥哥一定会接你回来的!所以,答应哥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定要活下去!等着哥哥来接你!”——他没能完成对姐姐的承诺,那么,对妹妹的诺言,就算了拼了性命,也要兑现。
这些话江苓宛一字一句听得清楚,她却好像没有听懂江储海的话,停了半晌,才呆呆愣愣地问道:“哥哥,连你也不要宛儿了么?连你也要把宛儿送到那个吃人的地方去了么?”她不明白,朝堂之上的事情为什么会牵连到她们这些深闺中的女儿,她更不明白,平时疼爱自己的爹爹、哥哥怎么会这样轻易就舍弃了自己?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宛儿,你还不明白么。你若不去,只怕我们整个江家都要为萱姐姐陪葬了。”
大崇的皇帝这么多年一点点拧紧那束缚着江家的锁链。那位帝王几乎是带着恶意地试探着江家的底线到底在哪里,锁紧一点,再锁紧一点,直到那锁链紧紧扼住江家的喉咙,让江家再无喘息的余地。
古尔旺勒——
北疆王的金帐中一室春色,有女人压抑不住婉转的呻吟声传来,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等在账外,虽然账外狂风呼啸,来人的额头上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终于再次出声唤道:“吾王……”
“何事?进来。”左蒲敦王从美人怀中抬起头来,他已经五十多岁,这个年纪在草原之上算得上是老人了。斑白的头发昭示着这头昔日的雄狮已经垂垂老矣。
“南边来的消息……”来人依言走进金帐,被帐子里暧昧的味道熏得话语一顿,他扫了一眼账内的情况,低下头去,话只说了一半,便不肯再说。
兽皮上光裸着身子的美人有着不同于草原儿女金发的黑色长发,她乖觉地爬起来,看也没有看向来人一眼,白玉一样的肌肤炫出耀目的光,草草用布单裹了身子,恭敬地向左蒲敦王行礼之后,退出了金帐。
来人一直垂眼看着地面,等美人出了帐篷,才敢抬起眼来——那是一双浅淡近乎于冰蓝的眼睛,目光锐利。
左蒲敦王见状哈哈大笑:“我亲爱的侄子,你是我北疆的大白雕,不知什么样的好姑娘才能获得你的心。”
莫竭也不开口辩解来自叔父的调侃;“大崇的皇帝已经答应了和亲的请求,不过……”他默默把一张薄薄的纸递至左蒲敦王面前,想来是被捏得太久,手心的汗水浸了上去,纸上的字迹都有些洇开。
老人接过,扫了一眼,勃然变色:“这?!”
“句句属实。吾王,南边的猛虎就要醒来,一旦他醒来,便要用鲜血磨砺他的爪子和牙齿,到那时……”
到那时,便是浮尸千里,尸横遍野了吧?
左蒲敦王忽然觉得金帐中很冷,刚才出的汗黏在皮肤上,好像要把一切热量都吸走,他有些烦躁地拿起一件衣服,想要披上,可是手在半空中就停了下来,久久地停顿,不知想起了什么。
莫竭看着自己的叔父,眼中神色复杂难辨。
左蒲敦王终于站了起来,走到金帐口,掀开了帐帘,草原上清冽的风带着雨意,一下子扑散了帐中淫靡的味道。
头顶被墨色的乌云覆盖,天边却发出隐隐的蓝色光芒。红色的星在天边搏动,像是一颗不详的心脏。
左蒲敦王那张苍老的嘴发出了带着腐烂气息的笑声:“呵,暴风雨就要来了。”不知道这位历经沧桑的草原王者是在说天气,还是在说着两国的局势。
“是。”莫竭看似恭敬地半低着头,冰蓝色的眼睛中却燃着兴奋的妖异光芒。
“可是草原上的雄鹰又怎么会惧怕暴风雨的降临?除非死亡,不然我北疆的白雕是不会停止飞翔的。”
“是。”
“传我的令下去,”
“我不想从第二个人嘴里听说这件事情。”
“遵吾王命。”
黑暗孕育着无人察觉的风暴。黑暗中,女人唇边的笑,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