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一击不中,借着自己急速俯冲过来的这股力量,滑了开去,他手中长剑也不知是何材质,剑尖在匕首上划出一溜火花,对准了颜瞬清的手臂,开始了第二击。
而就在这兵刃相接的一瞬,颜瞬清已经看清楚了来人的脸,他一怔,随即皱了眉,厉声道:“胡闹!”出手如电,干脆弃了兵器,赤手空拳去抓那寒光四湛的剑刃。
慕容婧捂住了嘴,堵住了自己即将出口的惊叫。
而偷袭者在最后一刻,反手一拧剑身,把剑甩了出去。大概是因为临时变招,那人失去了平衡,眼瞅着就要摔倒在地。
颜瞬清一下子扶住了那人,手掌拍上了来人的后背,没好气:“不要命了?!”
那人被颜瞬清拍个正着,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剧烈地咳了起来。他咳得都破了音,清瘦单薄的身子如虾一样蜷了起来,颜瞬清皱着眉给他顺着气,一边顺一边问:“你怎么来了?”
那人一抬眼,因为咳得太厉害,古井一般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的,竟有几分魅惑勾人的意味,然而这种错觉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那两片薄唇一开一合,来人开口说话了:“你进你家祖宅这么久没出来,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声音明明还带着剧烈咳嗽之后的虚弱喑哑,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恨不得掐死他。
颜瞬清却好似对这样的话已经习以为常,露出了一个纵容无奈的笑,没有理会这人的刻薄话,而是转身对着慕容婧介绍道:“妹妹,这是表哥的同门师弟,徐子晋徐雁宾。师弟,这是我的表妹,慕容……咳,你也跟着我叫表妹好了。”未出阁的女儿家闺名不能轻易叫陌生男子知道,是以颜瞬清临时改口,只让徐子晋跟着他叫。
徐子晋穿着一袭黑色短打劲装,长手长脚,俊秀利落,要不是他那张脸太过苍白扎眼,整个人简直能与夜色融为一体了。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慕容婧一眼,眼中泪痕未干,乌黑的眸子中有流光一闪即逝,随后露出了一个温文的笑意,抱拳拱手行礼:“慕容姑娘。”
倒是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只是他脸上的笑意没有到达眼底,如同面具一样扣在脸上,于客套之中露出拒人于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冷峻来。
慕容婧莫名地对这个人产生了戒备之心,她退后了半步,敛衽回礼,语气同样淡而疏离:“徐公子。”
徐子晋对慕容婧的冷淡不以为意,反而一副很有兴趣继续与慕容婧攀谈的样子:“说起来,慕容这个姓氏很是少见,不知文华殿大学士慕容睿慕容大人是姑娘的什么人?”
“正是家父。”
“哦?”尾音跟他的眼角一样微微上挑,笑意倒是真诚了几分:“原来是丞相家的女公子,失敬失敬。”
“徐公子客气了。”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慕容婧就往表哥颜瞬清身后一藏,明显是不想再跟徐子晋有什么牵扯。
连慕容婧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表哥颜瞬清面前,她就像是有了凭仗和倚靠,她像一个真正的十四岁的娇小姐那样,会撒娇,也会闹脾气。
男子高大的身躯把女孩儿娇小的身影遮了个严严实实,颜瞬清苦笑着做了妹妹的挡箭牌,带着一丝歉意好脾气地看着徐子晋,好像是在为妹妹的无礼道歉。
徐子晋也不恼,还是那副微笑的样子,只是他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指于身侧敲击着,仿佛是在计算着什么,等他的手指停下来的那一刻,铿锵有力的鼓声紧接着响起,“咚咚咚”的声音在整个城市上空回荡着。
慕容婧面色一变:“呀,宵禁了!”
大崇朝有宵禁制度,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宵禁之时没有通行令牌的话,管你是平头百姓还是官员亲眷,都一律不许通行。
慕容婧心中有一丝懊恼——她赶不回去了。未出阁的闺秀夜不归宿,在哪家都是个大事!张氏要是不抓住这事闹个天翻地覆,那就不是张氏了。等她回去了,恐怕连慕容家的房顶都能让张姨娘掀了。
慕容婧不禁有些头痛。
“无妨,妹妹不用怕,别看我师弟这样,他身上可是挂着正四品的职,他手里有通行的牌子——”颜瞬清拖长了尾音,给徐子晋使着眼色,示意徐子晋赶快把令牌拿出来。
徐子晋倒是按照颜瞬清的意思,乖乖把令牌拿出来了,却没有交给慕容婧,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令牌,莹白如玉的手指在乌木材质的令牌之上,颜色对比之鲜明简直惊心动魄。
徐子晋嘴角噙着一丝笑,漫不经心地道:“令牌倒不是不可以交给慕容姑娘,不过在下这里也有一件事情非得请慕容姑娘帮忙不可。”言下之意就是要慕容婧用帮忙他一件事来交换这一枚通行令牌。
慕容婧觉得这位徐公子这样笑着的时候,神态莫名地跟自己的父亲慕容睿有些像,下意识地就对徐子晋的印象更差了,只是勉强维持着世家千金的礼貌:“徐公子但说无妨。”
徐子晋对慕容婧的态度并不在意:“既然姑娘是慕容大人的千金,那么想必去大学士的书房转上一转,对姑娘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吧?”
慕容婧露出了戒备的表情:“不知公子想知道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