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无人长街,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尽是无奈:“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苏鹤怔了怔,觉得这句话似乎是对他说的,待他要去细细品味时,又抓不住摸不着了。
陆望看着苏鹤,又问了一次:“苏鹤,我想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一次,少了几分质问猜疑,多了几分虔诚真挚。
苏鹤听出他语气的变换,他没有看陆望,只是顿了良久,才缓缓说道:“这个问题陆大人已经问过我了,我也回答过陆大人。”
“可我想听实话。”陆望拦住他,“好,这个你不想回答,我换一个问题,你不是盛州人对不对?”
苏鹤按下他的手臂,抬头看着天空,一轮圆月挂在天边,格外明亮。街道上明晃晃的,每一块砖石都能看得清楚,似乎是怕游人找不到归路。
中秋的月,果真好看啊,他移开目光,不咸不淡的说:“我举目无亲,孑然一身,是哪里人很重要吗?陆大人非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么?”
陆望突然扬起嘴角,笑了两声。
苏鹤不解地看向他:“你笑什么?”
陆望道:“我想,或许你真的从未骗过我。”
苏鹤露出一抹不大明显的笑来:“陆大人知道便好。”
陆望忆起公牛案,他让慕可查棘风草的来源,查到苏鹤有一段时间常去医馆拿药,拿的是治湿疹的药,而苏鹤也确实长了湿疹,陆望甚至怀疑那晚苏鹤是故意让他看到那些疹子的。陆望在东市遇到的那个极像苏鹤的背影,他也问过苏鹤,苏鹤并没有否认自己去过东市,只说是偶然间得知杜玄此在东市买鸡斗草,赚了不少银子,也想去寻一条生财之道。以及他让杜玄此将牛放在屠宰场的前因后果,桩桩件件,都说得通。
他说的每一句话也确实都是实话,未骗过他。
可他的药方里其中一味药是麻黄,在棘风草不够的情况下,麻黄若是和棘风草混在一起喂给牛吃,效果相差不大。那头野牛在杜府发了一次疯,定是有人在杜玄此将野牛买回去之前就算好时间去鬼市下了药。杜玄此去屠宰场租房子时,恰好没有空屋子,又恰好看似有距离实则背靠背的四桥街有一间合适的屋子要出租。
种种都是巧合,而这个人似乎善于利用各种巧合,没有巧合便制造巧合,顺势而为,物尽其用,四两拨千斤。
但是苏家这事,周溪若看上苏慎是意外,刘曜看上苏临意也不可控,苏疑出彩更是因为职责所在,这件事若真是苏鹤暗中推动,陆望只能说,他自愧不如,该他成功。
他此时突然理解了当初苏慎的话,明知苏鹤立场不明,城府深不可测,仍愿拿真心待他。
这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陆望忍不住想叹气,他自认为自己算是收拢人心的高手,没想到有人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能让人为之神魂颠倒。
他深深地看着苏鹤,道:“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的。”
苏鹤不可置否:“世事难料,谁说的准呢。对了,还有一事……”
陆望忍不住打断他:“苏大人,今日是中秋,我原本是叫你出来赏花灯的。结果你这事情一件接一件,我们两个在这城墙根来来回回地走,没完没了的,实在煞风景得很。”
苏鹤道:“不是你说踩墙根求平安吗?”
“那也不能将时间都用在这里,今日我原本……”陆望瞅了身旁人一眼,原本准备的一肚子话现在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感心中无限凄凉,化作一声长叹,随风而逝。
“原本怎么?”苏鹤不再回头,往济蓝河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不说我就说了。”
陆望看着他,唇角平直,微眯着眼,眼角有些上挑,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冷清,还真像一只闲庭信步的白鹤,淡雅俊秀,孤傲脱俗。
苏鹤见陆望不说话,便继续说道:“杜大人这段时日正在户部清账,账目出入很大,他怀疑楼用贪污公款。但是楼用离开鄞都时,大理寺和刑部带人去搜查过楼府和庄子,没有任何发现,连字画藏品都极少,查也无从可查。”
陆望将思绪拉回来,说道:“若楼用真是贪污,定会将尾巴擦干净,也不会将污款放在寻常地方。钱庄,当铺这些查过没有?”
“顾舟山耳目众多,不敢明目张胆地查,怕打草惊蛇。我敢笃定,楼用和顾舟山不只是强占田地这么简单,陆大人有没有什么法子查一查?”
陆望笑了一声:“我才回来多久?哪有这么神通广大。苏大人为何这么笃定?”
苏鹤犹豫了一下,问道:“陆大人要不要考虑一下,与我再合作一次?”
花街百灯会,亮如白昼。街上人实在太多,两人被淹没在人群中,离得很近。陆望不动声色地拉住苏鹤手腕,苏鹤狐疑地看着他。
陆望粲然一笑,道:“怕苏大人与我走散了。”
苏鹤无语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儿,陆大人多虑了。”
陆望依旧拉着,力道十足,像是生怕苏鹤将他甩开一样。苏鹤只好说:“陆大人能否轻些?总不至于有人当街抢人吧。”
陆望这才松了些力道,说道:“方才苏大人说合作,说来听听。”
苏鹤偏头过去,沉声道:“五月份南中地区发生了一起小规模暴乱,与樗州官员贪污有关,当时被南中节度使任选平压下去了,任选平接手了这个案子。如今定案了,说是樗州小台郡郡守林业贪赃枉法,收受贿赂,胡乱收税,导致南中百姓苦不堪言,群起叛乱。现在证据确凿,只需派个监察御史去走个过场,我打算亲自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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