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队长厉声道:“别演了,难道你还嫌风头出得不够?”
刀疤人故作姿态地抬眼看天色,一边又扯了郝班长两把:“老秦,其实跟你聊天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儿!只可惜今天太晚了,咱们只能改日再叙了!”
秦队长嚷道:“有本事就别逃,咱们真枪真刀来个了断!”
刀疤人装作一副很气恼的样子:“老秦,秦队长,你真是太过分了,我是个病人,你也忍心?”
秦队长说:“闭嘴吧你!你是救了我,当然不会因为我该救,你总有一个理由。”
刀疤人又咳嗽了一阵:“好吧!我是想用它换一壶酒和一只鸡腿,说不准,哪天我就会被老秦你逮住。”
秦队字字铿锵:“不是说不准,是我一定会抓住你。”
刀疤人嗤笑一声,来到狼狗和爬犁旁边,他命令郝班长掉转爬犁,待坐上之后,这才回头嚷了一句:“老秦,虽然有点儿俗气,但我还得说上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刀疤人想要向秦队长抱拳,又发现身子比较别扭,不禁向秦队长吐了吐舌头。
秦队长冷冰冰地说道:“别卖弄了!要是再走的晚些,说不定明早城里东江春的馄饨就该收摊了。”
刀疤人说了句“也是啊”,跟着命令郝班长驾起爬犁,一溜烟飞奔而去。
我不顾秦队长的阻挠疯跑追赶,影影绰绰看到刀疤人飞起一脚,将郝班长踢下爬犁,等我赶到郝班长身边时,那爬犁早已没了踪影。我去扯窝在雪地里的郝班长,他怎么也不起来,最后龇牙咧嘴地摸着后背的伤处,冲着刀疤人逃走的方向大喊了一声:“你个瘪犊子玩意儿,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毙了你!”
郝班长的喊叫声在茫茫暗夜里传出很远,当回声消失之后,他这才捡起身边的帽子,站起身来,跟着我一瘸一拐返回了砂石岭寨场。
此时那伙崽子们似乎还未从刚刚的剑拔弩张中醒来,直到俏海棠在议事厅落座,他们这才纷纷跪倒在地,向俏海棠连连告罪,声称都是受了驮虎的蛊惑才出此下策。俏海棠一声叹息,摆手让他们都起来,最后说了一句话:“把驮虎好生安葬吧。”
待众崽子全部离开之后,俏海棠忙又询问起秦队长,在鸡爪顶子是否有收获,秦队长如实相告后,俏海棠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秦队长,那你们再上小西天山寨可就危险了,小妹不才,愿意帮上一帮。”
秦队长说:“俏当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当下贵寨人心不稳,我劝你还是暂且将寻找快手杜八之事放放。一切待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必定再次前来山寨尝尝俏当家的海棠花茶。”
俏海棠犹豫了一下,说:“好。不过,我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刀疤人明明要置你于死地,却又突然出枪帮忙了呢?我知道这绝不是因为他说得那样,为了什么烧酒和鸡腿……”
秦队长点头道:“这个人行事乖张,但绝非泛泛之辈,他这么说,一定有十足的道理。不过暂时我还不能为此分心,接下来到小西天山寨还有一场硬仗。”
我插话道:“秦队长,如今那个藤田实彦已经落网了,你说食盒的秘密可不可以通过他来揭开?”
秦队长说:“当初段飞打入敌人内部,就是为了接近藤田实彦。所以,这当然是一条最直接的途径,如果藤田实彦肯招供的话。除此之外,刀疤人也看过食盒里的东西,这是除去我们找到食盒外,第三条揭开谜底的途径—当然,俏当家你放心,如果藤田果真被捕,我一定会从他口中撬出快手杜八的下落。”
俏海棠连连点头,对着秦队长温和一笑。
我信心满满地说:“俏当家,你放心,秦队长答应你的事儿,他就一定会办到。”
郝班长却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倒更希望亲手抓住那个瘪犊子!”我知道,他指的自然是刀疤人。
就这样,我们在经历了又一次死里逃生之后,下了砂石岭。临行之前,俏海棠显得依依不舍,三番五次嘱托秦队长务必要小心行事,如果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派人到砂石岭捎个口信,她自当举全寨之力前去帮衬。我们自然只有道谢的份儿。
再行赶路之际,郝班长向秦队长说出了自己的忧虑:“秦队长,咱们这次再上小西天山寨可跟上次的情况不同,你要不再考虑考虑?现在敌我不明,我是怕震江龙和九枪八有啥行动,万一动起了家伙,咱们在人家的地盘肯定会吃亏。我觉得要不咱们先回城里再做打算,咋样?”
秦队长说:“现在是紧要关头。要是咱们回城拉来大队人马,震江龙他们肯定有所怀疑,说不定以为咱们要剿了他们的绺子呢—你也知道,城里目前正在大力剿匪。万一大队人马赶来,人多口杂,双方再搂不住枪火,那这事可就真的砸在咱们手里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那只食盒就在山寨。咱们必须再铤而走险一次,务必查清震江龙和九枪八隐瞒的真相。”
我建议道:“秦队长,要不这样你看行不行,让黄三到城里警备连报个信,咱们做两手准备。假如咱们在小西天山寨里出了差池,外头的人马也好接应……”
秦队长粗暴地打断了我的建议:“不行!那怎么行?绝对不行!”
秦队长如此强烈的反应让我惊讶不已,就连郝班长和黄三都面面相觑起来。他看到我们三个都张大了嘴巴,似乎觉察出自己有些失态,于是他连连摆手道:“我的意思是,如果黄三突然走掉的话,震江龙和九枪八会有所怀疑,跟他们打交道,咱们必须处处小心。懂吗?”
我的胸膛忽然被一股复杂的情绪充塞,这种看不见摸不到的火辣辣猛烈地撞击着胳膊上隐隐作痛的伤口。那一刻,对秦队长的怀疑又占据了我的脑海,我不由自主地猜测,秦队长如此决绝地不肯让黄三回城报信,是不是害怕自己隐藏的身份暴露?而他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什么警备连秦队长!
我的心情开始变得越发沉重,仿佛满眼望不到边的积雪覆盖的崇山峻岭。方老把头说的没错,有时候在面对人心时,复杂的程度要远远超过那些凶猛的豺狼虎豹。这仅仅两天的经历,足以颠覆我对这个世界二十多年来的认识。
天色越发黑了起来,如熊皮一般。等我们到了小西天山脚下的时候,秦队长原地伸了伸腿脚,又嘱咐我们道:“这次上山寨跟上次的情况不同,大家都要提高警惕,切记不可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