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内侍省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客气了。”看着他们的背影,兰音儿好奇道,“从前玄真打赏,他们可是收得毫不含糊。”
我没答话,只将那圣旨细看。上面的内容,方才太监念过了,我直接将目光移到最后面。
那里盖的是太上皇的玉玺。
我知道,昨日,太上皇才下令重查上官家的案子。为了不让这事看上去太草率,总要给大理寺装模作样的时日。就像当年,我们全家也是在家里关了半个月才被抄家一样。
而这圣旨则已经表明了态度,上官家的平反是必然的。
“玄真高兴么?”兰音儿凑过来,道,“这个东西,玄真可是盼了许久了。”
我想起了那人的话。
——我说过,一切都要看时机,不宜早也不宜迟。让伯俊回来,是我早已计议之事,就算你不提,朕也会做。
“它可不是我盼来的。”我淡淡道,“不过是时机到了罢了。”
“时机?”兰音儿讶道,“什么时机?”
“我能用得上的时机。”
兰音儿一脸不解,我也不多言,微笑地拍拍她的肩头。
“我要还俗了。”我说,“你日后也不必叫我玄真了。还有,你当初是我带进玉清观里的,你若不打算再做道姑,也要离宫。你的弟弟妹妹应当很快就会到京城里,你可住到秦叔家里去,等着跟他们团聚。”
说到与亲人团聚,兰音儿的目光亮了起来。
“那……娘子呢?”她问道,“娘子要去何处?”
“暂且还不知道。”我说。
“我记得娘子跟我说过,你有兄长,还有弟弟妹妹。”兰音儿道,“娘子要去找他们么?”
想到他们,我只觉一言难尽。
这些年,我一直托秦叔找我的庶母和弟妹。可就算能耐如他,也始终打听不到他们的下落。没想到,他们竟是在洛阳老宅里。
不知不觉中,我又欠了他一笔人情。
“他们都已经找到了。”我说。
“找到了?”兰音儿喜道,“娘子也要将他们接过来团聚么?”
我抿了抿唇角。
“他们在洛阳。”我说,“我和我的弟妹们不熟悉。”
兰音儿看着我,神色奇怪。
她想了想,道:“我以前在家时,也跟我的弟妹不熟悉,总觉得他们又吵又任性,避之唯恐不及。可真遇到了事,我却又放不下他们。我父母留下的东西,都被族人分走了,我能留下的,只有他们了。打断骨头连着筋,所谓手足,或许就是这样?”
我看着她,不由苦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那三个庶出弟妹,我在家时也总是不理他们,他们来找我玩,我就远远躲开。可真的到了落罪之后,我身陷囹圄,却会时常想起他们。想到他们会受苦,我的心里也会难过。
所以,我这两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们。
只是没想到,他们都在洛阳,在那个人的庇护之下……
——你要我跟你说什么。告诉你,我骗了你么?现在你知道我骗了你,难道你就不会恨我了么?
心思沉静了一些,再来想这话,我觉得愈加五味杂陈。
他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