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峣和白翎合作多久了,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转手卖给盟军?”
白翎打了个哈欠:“我们差这点儿钱呢,不是卖,是送。”
“送?”
“不过不是现在送,是等他们缺的时候再送。”
“雪中送炭易,锦上添花难,你这是想卖给他们一个大人情啊。”
白翎摇摇头:“我也不指望他们帮我什么,只求今年冬天来临之前,盟军不要分崩离析就好。”白翎轻轻地“嘶”了一声,“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楼樾很长一段时间不骚扰居庸关,是不是故意的?外患减轻的情况下,内斗必然会变得越发激烈。”
“就像他和胡尔仁斗起来我们故意不去趁火打劫。”严峣道。
确实如此。。
柔然去年冬天大举南下,便是挑着雍国攻打冀夏联军,两边都有点损失惨重的时候。觉得自己可以趁火打劫一波,但事实上这决定究竟做得正确还是不正确?还得斟酌一下。毕竟如果没有柔然去年冬天大举南下,雍国说不定会继续东进,夏国和雍国也没法立刻放下偏见,结成盟军。
而这次胡尔仁的反叛,白翎和盟军的几位将领商议了一下,明面上不要刺激柔然人,伺其内斗也。
但这两日白翎安插在柔然的暗线来报,胡尔仁已经节节败退,需要他们出手保住他的性命。也就是说柔然的内斗已经基本结束了,如果正常的话,楼樾应该迫不及待的把楼棣接回去才对。
奇怪的是柔然却几乎没有任何反应,而瘟疫传开之后是瞒不住任何人的。白翎不得不怀疑,楼樾不会是学会了他们这一套,也在“伺其内斗也”把。
但不得不说,现在几乎是盟军在居庸关之战之后最乱的一段时间了,白翎发现的早,又有楼棣的药方,采取措施也及时,所以夏军之中感染的范围并不大。
但他国军队可不是如此。
听说因为唐国在自己的领土上,所以供给的药材都优先给唐国军队,引起了冀国和雍国的不满,而冀国和雍国一气之下想要从本国运输药材,却被唐王推推拖拖,害怕运输药材的车中夹带了武器,吴冰在新雍王登基之后,他姐姐在雍国代掌凤印宠冠六宫,也让他父亲阳平侯的声势水涨船高,如今正是吃不得亏的时候。而武也在白翎这儿吃了暗亏,退一步已经是不情不愿,诸多事情上更不可能再让。
白翎听着下面人的汇报都觉得头疼。
“那要给,为什么不现在给?”严峣道,“若我们真是同气连之他们死伤惨重,对我们也并无益处。”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归不容易叫人珍惜的。”白翎的眼睛亮亮的,闪出狡黠的目光。
真正因为缺药而爆发的危机是在七天后,唐国的供应供给不上,外边的补给又慢,当高和写信告诉他燕北城的药材几乎被买空了,吴冰打算南下去蓟京的时候,白翎慢悠悠的献出了一张药方和一些药材。
若是之前听说是柔然的药方,他们大部分是不信的,而且多半还要质问白翎药方从何而来,但如今情况已经将核实下,又哪里顾得上这么多,白翎表示只要他们不追问从哪儿得来的这个药方,她愿意提供药方和药材,不必按现在的市场价,只要给个成本就行。
至于信不信,如今盟军之中只有夏国的情况最好,他们信不信不要紧,结果是好的就行。
谈判就会变得顺利许多。
此时白翦已经不再发热了,只是之前哑了的嗓子现在还有点沙哑:“既然本来也没打算赚钱,你送给他们多好。”
“我要是真送了,他们百分之百觉得药材有问题。”白翎刚刚午睡醒了,打了个哈欠,正遇见秦且红来报:“将军。”
“什么事儿?”白翎这两日好不容易休息好,开始报复似的睡觉,明明昨日算是早睡晚起,今天中午依然睡了一个时辰。
秦且红递上一小块冰冷的铁令,上面刻着一个精美的狼头。
白翎“啧”了一声,白翦哑着嗓子问道:“怎么了?”
“有个小朋友被接回家了。”
白翦像是受了惊似的跳起来:“我?我最近又做错什么了?我病刚好。”
“谁说你了。”白翎道。
白翦大概是这两天高烧烧的脑子不太好使,半天才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楼樾?”
“是啊,刚刚还愁转手了一批药材,还不赚钱。如今这不是送上门儿来了吗?”
“不要钱,不要钱。”白翦扯着他的公鸭嗓道,“要唐刀的技术,之前乐易把唐刀的冶炼和锻造技术透露了一部分的柔然人,虽然不是全部造不出唐王赐的那把刀的水平,但也比我们的优越许多,加上之前我去合庆铁矿谈拢了原材料的事情,定远军鸟枪换炮的一天指日可待——别说什么习武之人重心不重器的,有好装备打仗就是厉害。”
白翎瞥了他一眼:“现在怎么不是你说什么两军对垒岂能用阴私手段的时候了。”
“这叫什么手段?这叫谋略。”白翦摆摆手,“谋略都算不上,你把自家儿子养在别人家,难道不给点儿伙食费吗?”
白翎轻笑一声,低声道:“叶公好龙。”
几个月没见楼樾他的肤色明显晒黑了一点儿,大约是夏季草原上的太阳更烈了一些的缘故。大概后几个月胡尔仁没对他造成多大的困扰,反而似乎更挺拔了些,他没带眉勒,只用金珠细细地编进辫子里,骑在一匹纯种的柔然马上,琥珀色的眼睛像这边张望着,细细看才会发现,他的左边眉骨上有一道疤痕,大概时间久了点儿,已经渐渐的消了,但因为在脸上依然很明显。
他穿着一身杂宝纹的缂丝质孙袍,图案有点像是西域的藻井纹,大概是为了让自己像个普通的柔然商人。可惜征战久了的人身上总有种遮掩不掉的血气,他哪怕把刀收起来了也是一样的。哪怕是白天,草原上的风也很大。吹得他衣袍烈烈,身姿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