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牧民也表示认同,这个办法不能通用,还是只能用老办法。
“大队长,不然明年我们也像第一大队一样,搞人工配种嘛,每只母羊都标记配种日期,咱们就能更好地预估产期,就不用所有母羊都带着放牧了。”短发蒙族牧民道。
“这个可以申请,但要想所有母羊都留圈待产,还得有一个充分条件啊,咱们大队的冬储草得够。现在别说把所有待产的羊都留圈喂养了,就是现在留圈的产羔母羊,都喂不起了。等路上的风雪清干净,我们队就得立即开拖拉机去场部买草料,不然母羊断草,羔子们断奶,啥也养不活,这一年咱们都白干。”大队长捋了一下下巴,叹气道:
“也不知道去年咱们种的那个什么优质牧草,今天能不能成功返青,要是都活不回来……”
…
牧民们在开座谈会,知青们熄灯后也在床上开座谈会。
男知青们每天都累得跟死狗一样,瘫在被窝里嚎着讲述今天他们又干了什么惨无人道的力气活:
“去河边凿冰,一镐头下去,脑浆子都震成浆糊了,胳膊麻得跟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拽着放了冰坨子的爬犁从河边回大队,我觉得我就像头牛,我头我都不想抬一下,累得我啊……肩膀上全是血印子,你们知道《海边的纤夫》吗?我就是。”
“还得把冰坨子搬到桌子上,不然大队里的狗都得给你呲上尿。我弯着腰抱住冰坨子,一用力,腰上就滋~~~一声地疼啊。”
“我现在腰也疼,我昨天铲雪的时候脚上磨的大泡还没好呢。”
轮到女知青们分享,可就丰富又多彩了:
“我的那匹马老想去吃牛粪,有时候我拽都拽不动。”
“我们路上看到鹰追大老鼠了。”
“我手冻僵了,吃饼的时候不小心没抓紧掉在地上,边上的大母牛低头便要抢,我几乎是扑过去压住饼子才保住它。就这么一块口粮,可不能让牛吃了。”
“二喜叔有两条大蒙獒,两腿站立了比我还高。刚开始我看见它们就躲,它们也不搭理我,后来二喜叔拽着它们脖子上的防狼项圈,让我摸。我一摸,那个蒙獒就轻轻用大尾巴扫地,扫得它屁股后面的雪左右翻飞。”
“我们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堆了个小雪人,用羊粪球做的雪人眼睛,哈哈哈…”
男知青们羡慕得嗷嗷直叫,捶着枕头直嚷嚷也想要一匹小马。捶两下又低呼说胳膊疼手疼,惹得女知青们齐声笑。
其实女知青们也有苦的地方,不过是骑马骑得走路都不敢并腿,不仅大腿内侧和屁股上都磨出了水泡,腿上和屁股上的肌肉也疼,胯骨轴子也疼——但谁也没好意思开口在男知青们面前提出‘屁股’和‘大腿’之类的字眼。
林雪君也给大家讲了他们看到狼和秃鹫的故事,大家听得聚精会神,仿佛在听一个历险故事。
座谈会终于渐入尾声,大家昏昏沉沉依次入睡,慢慢都没了声音。
林雪君裹紧被子,美滋滋地回味牛肉干的味道,半梦半醒间脑袋里还在回想:
今天我还吃到了肉……
…
半夜,林雪君被隔壁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睁开眼发现衣秀玉悄悄爬出了被窝。
晚上的牧区特别冷,白天太阳再大,夜里也能冻掉耳朵。衣秀玉下地后穿上军大衣,硬拽了半天也套不上羊皮大德勒(蒙古袍)了。脱掉军大衣,先穿羊皮德勒后,发现军大衣也套不上。最终只得二选一了更防风的羊皮大德勒,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你去哪里啊?”林雪君翻身趴在炕上,小声问。
衣秀玉见她醒了,凑到炕边,小声答:“带我放牧的二喜叔说马吃夜草才肥,每天晚上马倌都会起夜喂马的。我要是每天晚上给小马喂吃的,它就会跟我关系好,听我的话,不会把我摔在地上了。我晚上吃饭的时候留了小半块馍,带去给它吃。”
林雪君揉了揉眼睛,借着稀疏的月光看到小姑娘系紧了帽子伸手去推门。
厚木门嘎吱一声敞开,衣秀玉快速闪身钻出屋,怕热气溜走,又快速关好门。
林雪君趴在被窝里,好半晌仍迷迷糊糊地对着玄关。
在木门打开的短暂瞬间,她好像透过那道缝隙,看到了一条镶嵌在湛蓝幕布上的闪耀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