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王停顿下,看一眼大殿中皇亲们的反应,接着往下念:“两年后我等得知先皇立下密诏,立景忱为继嗣,顿知不能再等了,遂出手,趁凌荔桐母子南下省亲,宫中无人约束的便利,如故在先皇饮食中做手脚,不出一月,先皇原本就不够强健的身体垮掉,却还撑着不肯闭眼,要等景忱回宫,我等一不做二不休,跪在先皇跟前苦求无果后,由景谦亲手送他上路……”
“别念了,邹氏一派胡言,朕没有杀兄弑父!”正明帝竭尽全力怒吼道。
没人信他,大家早就在景昀被凌迟的那次,就看清了这位皇帝狠毒的面目,更何况他刚才在这大殿中亲手结果了亲生儿子的性命。
景忱闭上双眼,却掩盖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父皇和大哥,他未长成的人生里最有力的依靠,都被景谦母子一一剪除。
此恨此仇,不共戴天。
“世昶啊——”大殿中突然发出凄厉的哭嚎声,是这殿里辈分最高的人,老信王景均培。
景均培论起来是景忱的祖辈,是皇祖最小的弟弟,年龄和先皇景世昶相仿,两人虽不同辈,却是一起长大,感情非常深厚,已超越寻常的叔侄关系,如同知己般亲密无间,当年先皇驾崩,景均培一病不起在家躺了大半年,差点也随着去了,这才躲过正明帝暗地里的清算。
景均培花甲之年的岁数,腿脚不灵便,伤心难自已的跌在了地上,却又扶着拐杖快速起身,颤巍巍的往正明帝的方向过来,伸手就给他一个耳光,“你杀了你的父皇,你杀了他,害的我后半生再无念想苟活于世,你个不孝子,不孝子!”
尔后跌落在地上痛哭流涕,“世昶啊世昶,只恨你走的时候我没陪在你身边,你必然是死不瞑目的啊——”
景忱擦干泪水,转过身来扶起老信王,“叔祖身体不好,先去后殿歇一歇吧。”
景均培摇头,“不,景谦即位后,本王多年愤懑难以言表,今日又闻听先皇死于景谦母子之手,要亲眼看他的结局!景谦这个不孝子千刀万剐都不解恨呐!”
说着说着老泪横流难以自已,带的其他皇亲也连连哀叹,想不到,万万想不到先皇和景珩都是死于非命,这皇家水是深,可同时杀父又弑兄的人,亘古少见呐!
“景谦不能再做这个皇帝!”不知谁喊了一句,接着此起彼伏的附和声跟着响起,“这么狠的皇帝治理下,谁人还敢过正常日子?本王宁可去做平民!”
“做平民你就能活了?景谦哪次做事不是斩草除根?对先皇如此,对大皇子景珩如此,对自己的亲兄弟景昀和亲儿子亦是如此!”
有人终于回过味来,“所以景谦遭到了反噬,邹太后恨他入骨,假借给上天呈文,让景谦的罪行流传出来,让世人看看他的真面目吧!”
“对对,就是如此!”
往日敢怒不敢言的皇亲国戚们,此刻畅所欲言。
正明帝景谦自看到那帛书后就接近崩溃,嘴中一直在喃喃,“邹氏果然狠毒,果然狠毒,朕早该杀了她……”
景忱难耐的闭上双眼,却掩盖不住满眼的肮脏,生在这皇家,是幸也是不幸,兄弟反目,母子离心的事比比皆是,父皇和老信王那样的感情少见,少到上下几代就出了他们两个而已。
景均培突然带领众人来到景忱面前跪下,郑重道:“情势至此,虽然不用臣等发话,景谦这皇位也不能做了,皇位该还给浥王爷,但老臣们还是要说出来,诚心请浥王上座,即刻承继大统,发扬先皇遗志,以保我景顺朝国祚安稳,百姓安康。”
“请浥王爷即刻继承大统!”皇亲们齐声喊道。
景忱矮身要扶老信王起身,景均培不肯,仍旧是拱手行大礼:“请浥王爷即刻继承大统!”
景忱还未答话,一阵毛骨悚然的大笑声突然传来,是景谦:“你们都当朕不存在吗?景忱是带兵赢了朕,可只要朕一日不发话,景忱这皇位就名不正言不顺!”
景均培瞥他一眼嗤道:“先皇本就是传位于景忱的,你一个杀兄弑父的逆子,能在这位置上坐十几年已是上天宽厚,现在我等皇亲先废掉你,再拥立景忱即位,你也无话可说!”
“他说先皇传位于他就是传位于他,你有证据吗?尔等不过是趋炎附势之辈,见景忱得势,一个个过来抱他大。腿罢了,呸!”景谦哪里肯认命,只鸡蛋里挑骨头的抓信王话中的漏洞。
“知道你不服,先皇遗诏在此。”一直紧护在景忱身边的楚飞舰从袖中掏出一卷明黄色帛书,“这是诚王爷从藏书阁中得到,冒死护了很多年的传位诏书,那位篡改旨意的人心里很清楚,遗诏一式三份,你掘地三尺都没找到藏书阁那一卷吧?”
他把诏书递给老信王,请他给众人传看。
景谦又被当面痛击,“景硕居然也是你的人!他定是恨我传他儿子进京为质才故意报复我的,这个跛足的景硕,居然背地里害我!”
康王怒斥道:“诚王世子近日才入京为质,景硕藏诏书是十四年前的事,是你不得人心,怨不得别人!”
景谦:“你们就是不服气朕做皇帝,朕整治你们这些年也是没错了!”
康王冷笑一声,懒得再和他费没用的口舌。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人人皆知的道理,其余皇亲们也不理他,都在辨认那年代久远的传位诏书是真是假。
老信王一字不拉的看完,再次老泪纵横,“是世昶亲笔所写啊,我俩自小一起读书练字,他的字我再熟悉不过,别人冒写一笔我都能认出来!”
皇亲们不住点头,确是先皇亲笔诏书无疑了。
老信王一手抱着那诏书,一手指向景谦,“景谦,你不孝至极,罪孽深重,给自己留些最后的体面,下个罪己诏,让位于景忱吧,这样也能保持皇家的颜面!”
众人纷纷附和,让景谦下罪己诏退位。
景谦死鸭子嘴硬,“朕要是宁死也不退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