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写下的婚书,印章俱全送到廉家的时候,廉含山急得直跺脚,恨自己立场不坚定,听了夫人的撺掇,一起设下这等子拙劣的障眼法。
高管事亲自送来的退婚文书,可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膻得人抬不起脸。
“你看看!我们廉家的脸都快被你们母女俩丢尽了。淮阳王为国捐躯奔赴战场,可是我廉家却捻肥捡瘦,算计着装病,这……这以后还让苪兰如何见人?”
廉楚氏也没有想到淮阳王会这么决绝。一时气愤道:“他又是什么好东西!还没成家,便在灵泉镇养了个外室。我们娘俩知道这事甚久,一直在太妃面前给他粉饰太平,可他转身就酸脸恼起了我家姑娘来……他……他倒有理了!我这就去姐姐面前好好评说一番,可有这样的道理?”
廉含山气得一拍桌子道:“都什么节骨眼了?满眞州的子弟都是在打点行装准备开拔西北。甚至有外乡的热血子弟赶来踊跃参军。那些通晓忠义的老母,都是手持墨针在儿子的后背刺字,以表精忠报国之心。你身为官眷不识大体,还要去太妃的面前挑唆他们母子不和,传扬出去,你还想不想让我在同僚面前抬头?”
廉苪兰在一旁咬着牙不说话。
她没想到表哥看破了自己装病的事情后,竟然这么绝情,没有给廉家留下半点的回旋之地。
他是恼了自己,还是想着退婚的事情已久了?
廉苪兰虽然不想急着在战前嫁人,可也从来没想过毁掉与表哥的婚约。一时间那股子憋屈,竟然比接到表哥阵亡的噩耗更加难过。
这是廉轩正从府衙回来,听见母亲才跟父亲吵扰,急得一跺脚:“娘,你去争个什么?不知道谁传的,现在满眞州都传扬着淮阳王退婚铭志,以身殉国的事迹,一个个是佩服的涌泪纵横。你这个节骨眼儿去闹,岂不是显得不识大体?”
廉轩的话并不假,也许是两府的下人们说走了嘴,加之都知道淮阳王此去,恐怕是有去无回,所以淮阳王退婚铭志,在百姓看来,也是正人君子之风,明摆着不愿意祸害人家姑娘守寡啊!
忠义两全的年轻王爷,哪个听了不点头称赞?
听着父兄的话,廉苪兰倒是不流泪了。
她知道此时最正确的挽救法子,应该是自己冲到表哥的马前,当众撕毁了退婚书,也铭志一番,表达非他不嫁,定要苦等他回来的决心。
若是这般行事,便是天下最妙的笔,也写不出同样绝美的痴情。
可是,她又有些憋气。
表哥这般行事,全不顾廉家的脸面,当然也不顾及着她。她的那点子私心被他看破了,就算以后成亲,彼此心内也存着疙瘩。
一时间,廉小姐想到了那次月下跟表哥共走的小路,看着很短,走起来又觉得很长,默默无语地前行,他走得不算太快,可她就是跟不上……
但是,她又想到表哥给出退婚的文书,理由还算冠冕堂皇,不算折损了她的闺名,也算是顾及着她。
廉苪兰独自气了一会后,倒是自我开解了些。
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再顾及闺秀小姐的面子了。
只等明日大军开拔的时候,她蒙上面纱冲到表哥的马前表明自己愿意等他。
反正到时候,表哥已经准备离去,就算她愿意,也不能拜堂成亲。
这样一来,既可以修补崔廉两家的关系,又可以挽回表哥的心思,更重要的是,不必在战前于表哥匆匆成婚,全断了自己的退路……
想到这里,廉苪兰略心安些,静等第二天天亮,去出城的路旁守候,等着表哥率领部队路过。
到了第二天天明时,晨曦刚露,街头就熙熙攘攘站满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群。
廉家一早占据了路旁的一处茶楼,不必跟人群拥挤,便可静待眞州子弟兵。
不过廉苪兰身在高处,倒是看得清楚,那个灵泉镇的贺珍小姐居然也来了,正眼巴巴地伸着脖子,手里拿着成束的花环。
看来表哥退亲的事情也传到了贺小姐的耳里,她手里这一捧花环,是打算送给何人的?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就算表哥退了婚,将来另娶他人时,难道还会娶了个商家女不成?
其实不光是贺小姐,道路两旁挤满了妙龄的姑娘,一个个都是手捧鲜花,准备敬奉那一群热血好儿郎们。
廉苪兰不齿地冷哼一声。
一会,她一定要赶在贺小姐之前,拦住车马,向表哥痛陈衷肠,让他莫要相信了府内坏心肠下人的挑唆,她的确是病了,并非故意找借口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