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这混账话可着实是把李素娘给气的头都发昏,更是把手里头的半块高粱馒头砸到了薛敏之的头上。
薛敏之也是头回见李素娘跟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是好,抬眼瞥见她泛红的眼眶当即心头就乱了起来,“大嫂,方才的话是我胡诌的,你莫要当真。”
“胡诌?我看你是想了许久了!”李素娘豁然抬眸,咬着牙恨不能当场与他翻了脸,“三郎,你且与我说实话,那秀才是不是你存了心故意考不中的?”
她就那般静静的看着他,眸光冷厉而又肃穆,令得人半分虚话都藏不住。
薛敏之紧抿着唇,想要解释却又在对上李素娘的眸子时,什么话都卡在了喉咙里道不出来。
“好,你不说的话,我现就收拾些细软去你们书院问问你们院长,问你怎会读了这几年都考不上一介秀才!”说罢这话,李素娘就站起身要去开衣柜,冷冷的嗤笑道:“你如今大了,翅膀也硬了,自然也不会把我这长嫂的话放在耳中,这书你若是不想读了也罢,咱们往后也莫要‘大嫂’‘三郎’的唤着了,这家早分了早利落!”
此时她心头这么多年的委屈和苦楚顿时全都涌了上来,令得她鼻尖都在发酸。
原本李素娘再活过来是完全可以当甩手掌柜一走了之,哪里犯得上再和这薛家有牵扯。
的确是薛家给了她一碗饭,让她头次有吃饱饭的时候,可那么多年照顾这两个小叔子她早已把恩情还清,更不必说后来还替薛仁讨了娘子,供着薛家这一家子的口粮饭食。
她已经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活过来后怎么可能再让自己再如上辈子那般苦。
可若不是她铸成的大错毁了薛敏之一生,她又何苦这般累死累活的要供着他考功名,补偿她对于这小叔子的愧疚。
她从不曾欠薛家什么,只欠了他薛敏之一人罢了!
“大嫂!”薛敏之急忙唤住她,但李素娘眸子里的怒意却是犹如带着烈烈火色将他包裹住,他匆忙间竟也忘了礼数猛然抓住她的手腕,“大嫂,方才的事是三郎之过,三郎在此向你赔罪,望大嫂切莫动怒伤了身子。”
说着话时,他深深的拱手行了一礼,嗓音都在发涩。
不知何时起,他这位长嫂就变了,变得让他觉得欣喜而又心酸。
人人都道她贤惠能干,嫁过来就守了活寡,还拉扯大了两个小叔子,为公爹婆母送终。
从前那时候她性情最是和软不过,不愿与人争执,事事都温顺谦恭。
他曾觉着他这嫂嫂性子太好了些,好到就连新进门的那二嫂都能欺在她的头上。
但约莫着就是上回他险些被卖掉那时,大病初愈的长嫂就如同从骨子里换了个新人出来。不光性子硬了起来,就连治人的法子也是一出接一出,与从前那般全然不同。
薛敏之希望她就是这般,可却又不愿她是这般,他怕她离他太远,远到他们这辈子都只能是叔嫂的身份。
“那你就同我说实话,为何屡考不中?三郎,你有多聪慧我是知道的,你不可能连个秀才都考不上。”李素娘恨铁不成钢的怒视着他,恼的坐在床榻边将包袱皮拍在小案几上,“家里头现如今怎的会供不起你?便是砸锅卖铁大嫂也供得起你!”
薛敏之眸光晦暗,他哑着声,半晌才道:“大嫂,我……只是怕增加家中负担而已,考中秀才自是好事,可那之后所要花费的银两却也是不少,我只是怕太苦着你了。”
他说着话时,嗓音不自觉的是低了又低。
可谁人又知道,他屡考不中怕的更是以后难见家中长嫂,他怕的是他身为薛家儿郎却要她日夜苦撑着为他谋划一切。
堂堂七尺男儿,却要家中长嫂为他筹谋一切。
思及到他对于长嫂莫名的情愫和心动,薛敏之更是把脸垂的更低,这般恶心让人作呕的心思,若是让她知道,他又该如何去面对?
小叔恋慕长嫂,这若是传出去他会被褫夺考取功名的资格,而他的长嫂却是要被人浸猪笼活活淹死。
在察觉到李素娘投过来的目光时,薛敏之骤然避开,他紧攥着拳头告诉自己这般心思不可再有。
更何况他大哥至今在战场上还生死未卜,他就在这里肖想大嫂,不是畜生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