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中年男人搀扶奚行起身,老人家似是在女儿离世后就精神状态不佳,脚步蹒跚着,隐隐要摔倒的架势。
等到站稳身体,奚行挣开中年男人的手,声音喑哑,低声嘱咐。
“好。”年轻人连声应承。
奚行带着两人来到了西厢房,走路过程中蹒跚的脚步更是明显,顾轻舟才看出奚行有只腿并不利索,似乎是跛脚,裤腿里空荡荡的,撑不住全身的力气,走不稳当。
奚行招呼着两人跟上,推门进屋,方才灵堂前的压抑之感才逐步散去。
和迟姗姗在椅子上落座,顾轻舟开口询问,“刚才那位是……”
“晓雯的小叔叔,我的三弟,在城里做工,听说了晓雯的事跑来帮忙的。”
奚行放松下来,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心力交瘁下,浑身瘦骨嶙峋,几乎整个人瘦的脱形。
“可以问一下晓雯的朋友都有谁吗?她出事的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有没有和一些奇怪的人接触过?”顾轻舟单刀直入。
一个热源忽然触碰了他一下,顾轻舟偏头看去,迟姗姗对他挤眉弄眼,顾轻舟一头雾水。
奚行的神色古怪,迟姗姗接话解释:“您别介意,我们是晓雯的高中同学,后来当了警校,有点职业病,一方面是警方那边确实接到晓雯的案子,但是被上面管控了,无法涉及到案件当中,另一方面,晓雯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也应该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或许能给上司提供一些线索。”
迟姗姗勾起一笑,想要安抚奚行焦躁的心情。
奚行半信半疑地叹气,“和你们说说也无妨,警察厅已经派人问过话了。”
“晓雯从小一直很乖,是个好孩子,自从我老婆子重病缠身,家里的重担就都在我身上担着,晓雯看我太累,成年之后就不再上学了,想为我多分担一点……”
老头子发丝鬓白,随他的哽咽一同颤抖,“她虽然才二十岁,但从来不叫我担心,和朋友关系都很好,没见她有什么异常行为,离开之前,值的是下午班一直值到深夜,老板很看重她,她和同事关系也不错,她要等到最后闭店,我还叫她回来的时候叫个黄包车,不要省钱,走夜路不安全……”
奚行越说声音越加低弱,大滴的泪水开始在眼眶翻滚。
迟姗姗紧抿着唇,唇色惨白,似是被家属带的情绪有些失控,抚摸着奚行的脊背。
“我喜欢吃蟹壳黄,她离家前还告诉我,晚上给我带萝春阁的蟹壳黄回来……”
奚行情绪激动,整张脸上青筋暴起,狠狠砸着自己并不健康的腿。
迟姗姗和顾轻舟见状吃了一惊,没想到奚行如此行径,顿时拉住他的手,奚行的手上布满交叠的老茧,是个为财奔波的苦命人。
眸光中有泪花闪动,奚行砸了几下,便觉浑身乏力,不再动作,眉头紧皱,紧攥成拳的手青筋暴起,粗喘着气息,情咒骂地低吼:
“我女儿被扒光了衣服,死在一个男人身上!对我奚家背上莫大的耻辱,我奚行就算是死也要把这个凶手揪出来,为我女儿洗清屈辱!她的尸体还留在警察局,被别人瞻仰!”
一时间的共情,顾轻舟几乎觉得眼前的老人影影绰绰似乎开始与顾鸾的身影不断交叠。
六年前的一个同样的雨夜里,顾鸾躺在皮质座椅上,七窍流血,服毒自杀。
雨夜过后的烈日,无人似奚晓雯的家人朋友。
无人为顾鸾的离世悲哀万分,相反,他背上千古骂名,一世英名毁于“贪污腐败”四字。
脑海中仿佛有人与他对话,混乱的听不清说什么。
隐隐约约,他听见有人问他:“你想为你父亲报仇吗……”
“如果有这个血刃仇人的机会,我一定会这么做。”
顾轻舟敏感神经狠狠拉扯,身躯紧绷而起,唇角扯出一丝笑容,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话。
顾轻舟的手臂被人狠狠捏了一下。
恍惚的意识开始变得澄澈,一缕光闯入他漆黑的脑内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