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为朱秀儿专开的洗尘延,天黑之后举行。
……
“这鹿鸣苑真在山上?”应夫人掀开车帘往外看。天黑了,山景也没了,笔架山只剩下黑漆漆的轮廓。
一家人乘坐马车走在盘山路上,但非羊肠小道,而是能容三车并驱的宽大马路。雪在午后就停了,地面的积雪已被清扫干净,露出底下由黑石条子铺成的路面。
车行格外平稳,不输市区。
天色渐晚,马路两边支起大火盆以作照明指引。
应夫人从车窗探头望去,只见前方除了熊熊燃烧的火盆,还有众多光点随着山形移动,排成了一字长蛇——各家各族应邀前往鹿鸣苑,车前都挂了一盏马灯。
每个光点,或许都是居住在石桓城的大小贵族、世家、豪门。应夫人紧了紧肩上的兔毛大氅,呼出一口白汽:“今晚到底有多少家上山!”
刘帮办今晚也坐在车里,为贺家人讲解时局。他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就缩回来笑道:“都城的皇亲、国戚、豪门,在石桓城多有置产。这里是陪都,规矩比都城少,居所离江水近,住起来也舒心。加上朱大人办延特地选在鹿鸣苑,我看石桓城有一半的贵戚会来。”
“鹿鸣苑?”应夫人好奇,“这地方很特别么?”
“当然特别。”刘帮办大拇指往山上一指,“这可是皇家别苑之一。”
贺家人都有些惊讶,贺越忍不住问道:“朱大人竟能在皇家别苑办延?”还是这样大张旗鼓地标榜家有喜事,皇帝竟不责罚?
“当年开国高祖围起笔架山,在这里投放鹿兔豕羊,还有少量狼群作为猎场。山顶的那一片建筑就被称作鹿鸣苑。”
刘帮办滔滔不绝,显然这段故事已经说得滚瓜烂熟:“到了先帝时,国都附近的皇家猎场已经有三个,另外两个距离王宫更近,地方也更大。他老人家说猎场太多用不了,何必浪费,干脆把石桓城的鹿鸣苑向民间开放。只要是有品有级的官员,都可以租下鹿鸣苑举办延席,只是价格么比城里的大酒楼高不止一筹。”
他又补充道:“不过鹿鸣苑里有御厨坐镇,从器皿到规制都很高,所以这地方热门得紧,至少要提前半个月才能订到。”
贵的就是好的,连皇帝都在这里吃饭睡觉打猎,那鹿鸣苑自然是高端大气富贵的象征,也不怪权贵们趋之若鹜。
应夫人感叹:“先帝这样接地气啊?”
贺淳华没吭声,贺灵川却嗤地一声笑了。
应夫人瞪他:“笑什么?”
“没啥,我看前头那辆马车灯灭了,车夫怎么点也点不亮。”贺灵川顺手往前一指,说完才发现那辆马车有点破、有点小,看着像租来的民用马车,与驶在山道上的其他同类格格不入。
这是哪一家落魄贵族?
应夫人知道长子在胡说八道,但贺灵川抓起桌上的瓜子嗑了起来,笑而不语。
只有小儿子贴心地提示她:“娘亲,这说明先帝务实。从十六年前的洪川水患之后,国库就时常亏空。我听说最近这些年都是入不敷出,赤字越来越大。”
一说到钱财,应夫人眨了眨眼,明白了。
敢情是国家没钱了,先帝只好把皇家别苑都拿出来收租。
“别小看鹿鸣苑的收入。”刘帮办笑道,“我听说光是去年一年,它就赚进了二十万两白银。”
应夫人动容:“还真是下蛋的金鸡!”
“国都这帮有钱人,还真是脑满……咳,膀大腰圆!”贺灵川问刘帮办,“前面是谁家的马车?”
刘帮办探出去看了看,摇头:“没有族标,灯笼上也没有姓氏,马车又是车马行租来的,大概是个小吏。今晚的延席名流云集,是底下人攀附权贵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