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佟祯,依然没有睡意。
饥肠辘辘的感觉,如同锅里沸腾的苦水,无休无止地侵蚀着他的神经。脑子逐渐变得迷迷糊糊,犹似一盆糨糊:
“明天怎么办?明天怎么办?”
“我一向穷酸,没本事巴结人,却万万没想到,一个正六品的京官儿,堂堂的都水清吏司主事,在那些奸商眼中竟然狗屎不如。”
“维新,不是你对不起我,而是我对不起你呀!打狗看主人,他们欺你,实际上是欺我吗?”
佟祯越想越觉得憋屈,索性起身,想找佟维新。可刚一站起,只觉头昏目眩,胸中一股燥热之气直冲喉管,嘴一张,“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老爷!”老伴儿吓得一声尖叫。
……
佟祯死。
佟维新死。
又是两条人命!
水墨恒听到这个消息时,已是第二天早上。
偌大的北京城再次炸开了锅,而且传播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原来,佟祯心里堵得慌,肚子饿得慌,情知管家佟维新与他一样难受,夜不能寐,既想去安慰,又想一吐心中的块垒。
没想到刚一站起,只觉天旋地转,一大口血喷薄而出。
佟夫人惊讶一声,慌忙摸出手绢,要为老伴儿擦拭嘴边的鲜血。
佟祯一搡,推开佟夫人,自己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突然仰面大笑不止。这凄厉的笑声,在静谧的夜里,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佟夫人惊恐万状。
十岁的儿子佟宝,与老两口子同睡一个房间,吓得直哭,颤抖地喊了一声“爹”。
儿子的哭叫声,果然比老伴儿的惊叫声管用。
佟祯的笑声戛然而止,喘了口气,俯身摸了摸佟宝的脸蛋儿,百般怜爱:“宝儿乖,快睡,爹没事儿。”
佟宝怔愣地望着嘴角尚有血痕的佟祯,弱弱地说道:“爹,你的手好冰人呀!”
这天儿手冰人?
佟夫人身子一颤,伸手将老伴儿的手握住,果然只觉一阵寒气袭来,关切地说道:“老爷,你身子不舒服?让管家给你请医生,佟管家,佟管家!”连喊了两声。
“不用。”佟祯嘴里吐出两个字,凄然言道:“当了二十多年的朝廷命官,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多么像条狗。”
说着,又是一阵狂笑。
只是那笑声,声声如刀,刺得人心痛!
“老伴儿啦。”
“老爷。”
“你跟了我多少年?”
“三十有二。”
“受苦了。”
“不苦。”
“我未曾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对不起你。”
“老爷,这叫啥话?”
“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