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先生所言极是。”水墨恒不慌不忙地答道,“皇上平时吃的补药实在过多,人总是处于极度亢奋之中。寸口脉三部,其中寸脉跳动急促,关脉悬浮虚弱,尺脉游离不定,这正是中焦阻塞、内火攻心的迹象。”
高拱首次见识一个不畏手畏脚,侃侃而谈皇上病情的医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聚在水墨恒身上。
水墨恒继续:“皇上体内邪火旺盛,毒气攻心,表现在外便是生痔疮。而看不见的心、脾、肾早已不堪重负,火燎灵犀,自然生出许多妄症来。所以,皇上的言行举止,有时并不受自己的心控制。所谓风,便是火毒也。”
听水墨恒擘肌分理娓娓道来,高拱心情又添增几分沉重,上下打量一番,问:“依你看,皇上的病情,重还是不重?”
“当然重。”
“重到何种程度?”
“这个……”水墨恒犹豫。他可以善意的欺骗皇上,给皇上带来快乐,可以直言不讳地对李贵妃讲出实情,甚至直接预言皇上驾崩的日子,但面对这位天字一号枢臣,不知如何禀报。
像宫中其他太医御医一样,水墨恒也有顾忌。
若直言,高拱手握重权,万一动怒,直接绕过皇上,就像当初定水仙的罪一样,随便给他按个“妖言惑众,诅咒皇上”的罪名,发配边疆或斩首弃市;
若刻意隐瞒,不出一年皇上撒手人寰,那时高拱仍是首辅,离下台尚有些时日,完全可以定他个“诊治不力,贻误病情”的罪名,照样严惩不贷。
高拱一双眸子睁得大大的。
容不得水墨恒不说:“皇上的风症,的确有些复杂,若要稳住病情不至恶化,唯有清心寡欲,重在调养。”
“如何做到清心寡欲?又如何调养?”高拱逼问。
“少服那些对身体有害的药……”
“皇上吃的药不都是太医御医们开的吗?”高拱未等水墨恒的话说完便将其打断。
“太医御医给皇上开的药当然可以服用,可卑职指的是皇上自个儿经常偷偷服用的壮阳药。”
高拱汗颜,无语……
张居正在旁一直不作声,静静地听着,回想第一次水墨恒主动求见他时,只是信誓旦旦地说能给皇上带来快乐,能确切地诊断出皇上的病症,始终没说治愈,原来如此。
调养在于皇上自己,别人无法代劳呀!
而水墨恒心里则想着,皇上得的是绝症,病入膏肓,即便用心调养也为时已晚,根本回天乏术,只要不糟践别人,何不让他快乐地过完人生最后时光呢。
三人都不说话,一时陷入沉默。
孟冲突然急匆匆地来了,说:“水御医原来在这里,害得我到太医院找了一圈儿,皇上哭着嚷着要见你呢!”
“卑职告退。”水墨恒冲高拱、张居正各行了一个礼,跟随孟冲而去。
这几天尽给朱载垕出鬼点子,让他高兴坏了,这会儿指定又要取经寻乐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