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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远离皇宫,几乎就是沿着城墙的边缘,在晋阳的西北部,一片片旧街道扎根于此。它们既不像城外的村落一样简单朴素,也不如晋阳城中心闹市般规整有致。
这里的建筑风格基本上包罗万有。走在大街中央,向左看是破落的贫民窟,往右看是豪华的赌场和酒楼凡此种种,在老街上并不罕见。
住在老街上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身负债务、走投无路的“穷苦之人”生存在奢侈和贫瘠的夹缝里,终日被一种真实且虚假的幻灭感所围绕。
一边是可望不可即的荣华富贵,一边是凄惨冷漠的现实,不能否认他们曾经也狂热地追逐过梦想,待到即将触手可及时才猛然发觉,自己穷尽所有能得到的一切,不过是贵族们日常的消遣罢了。
最终,他们既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也没有离开晋阳的勇气,只能和其他相似的人一起租住在残破的老屋里,身有余物时便去赌场、酒楼肆意挥霍,整日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沉浸在日复一日、仿佛没有尽头的肉欲狂欢当中,等到实在没有钱了,遍布城中各个角落的掮客们则会霎时成为他们的再生父母。
运气好的人或许可以找到搬货送货、手工女红、抄写书信公文这类杂活;可是实际上,大部分人都不可能找到正当营生可做,拐卖妇孺、雇凶杀人、抢劫、偷窃只要是有利可图的,为了还能继续消遣余生,他们会毫不犹豫。
白凤当初选择在这条老街上落脚,完全是因为这里足够人多眼杂,根本不会有任何秘密,对于他这种外乡客而言,没有秘密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虽然此地在晋阳当地人眼中十分危险,不过白凤自己精于剑术,又有符文涛这等高人相助,自是无惧。
回到这条老街上,白凤按照汐寅斋老板蔺汐的指点先去赌坊找了一趟,不见人影,再去方秋燕经常光顾的酒楼走一遭,果然发现他在此。
是时方秋燕包下一间厢房,雇来一琴姬,小酌几杯,不料白凤几人突然到访,将他细心准备闲情逸致破坏殆尽。
“你们是何人”方秋燕把自己雇来的琴姬赶出门,顺势关上门窗,续道“各位大哥,再宽限几天,我一定能凑齐我刚刚才接到几个大活,肯定能赚钱。”
符文涛把佩剑扔在桌子上,厉声吼道“听说你就是方秋燕我这里有一封书信,你看看是不是你写的”
“好,待我瞧瞧。”方秋燕身材很瘦弱,披散头发,带着头箍,穿着随意,几近裸露胸膛,这般放浪形骸的男子一走近俞珂便引起了她的警惕。
“这位大哥看看,是你写的吗”俞珂讲罢,将书信交出。
方秋燕左看看右瞧瞧,许久没有得出定论,不过再三观察过来访者后,还是决意回道“不是我写的。”
“不是你写的”符文涛浅笑道“可是汐寅斋的人说是一个叫方秋燕的家伙写的,据说,只有他会临摹王羲之的书法。”
方秋燕道“哎哟蔺老板可真是抬举了,这世上会临摹王羲之书法的人可多了,我只是个无名之辈,这肯定是误会再说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既然不是来讨债,那就赶快走吧”
阿郁马上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禁嘲讽一句“这样盼着我们走,莫不是这封信牵扯到了什么能够砸了你饭碗的事情”
“这位姑娘可不要血口喷人啊”方秋燕还是否认“这封信不是我写的。”
符文涛、阿郁、俞珂三人都没有头绪了,皆默契地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白凤。
“我们坐下再说。”白凤摊手邀请方秋燕入坐,二人各坐一席,面对面相谈“方先生是要银两,还是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