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千寻身着一袭玄色绸衣,迈着猫步,步步生莲,来到潭溪镇的那间大药房门前。
一路上她在心里排练着开场白。
要么是:别来无恙,仲神医?要么是: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睡得安稳么?愧疚么?
想来想去都不太恰当,最后还是决定采用这一句:新仇宿怨一并算,仲堇,速速受死!
这会儿,潭溪镇热闹的夜生活才刚开始,可她发现药房的红木大门居然紧闭着,很不寻常。
“姑娘。”
过路男子见她站在门口发呆,走上前来搭讪:“你是来瞧病,还是来吊唁?”
殷千寻转过身,一愣:“吊唁?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男子叹口气,神色惋惜,“仲神医人没啦。”
殷千寻飞快地眨两下眼,没听懂似的。
“放什么屁,”她笑了笑,“前几日,她不是还上山采药了吗?”
“不采药还不会出事!”男子凑上来,神秘兮兮压低了音量,“不知仲神医中了哪门子邪,去招惹眼镜蛇,身上被咬了好几处,坚持了两天就没得了。”
殷千寻后退几步,脸上的愣怔化不开了。
“不过,我也懂点医术,”男子盯着殷千寻这张美得人心疼的脸,“你要有哪里不舒服,我也可以……”
他的手不甚老实往殷千寻腰间摸去,还没挨上,便被狠狠地捏住了。咔嚓、咔嚓,五根指骨一节节地断开来。他瞪着惊恐的三角眼,嘴巴死命张开,却吐不出成形的句子,一连串痛苦的气泡音从嗓底冒出。
殷千寻的神色没有任何波澜,像是仍在发呆,手上却本能地起了杀意。要不是心里还记着半仙的叮嘱,她定会把这不知死活的肥猪整条胳膊拧下来,问问他:色心色到著名刺客“美人蛇”身上,活腻歪了?
手捏酸了,她不动声色地撒了手,死肥猪屁滚尿流地逃离现场。
好一会儿,殷千寻出神地望着药房门前柱上“悬壶济世”的牌匾。
然后她慢慢走近了,额头抵在门柱上,把牌匾当成了神医本人去对话:
“救了那么多人,偏偏救不了自己。你说你,是不是活该?”
话音未落,殷千寻冷不丁又回到蛇形,粘附在朱红门柱上。
她翻了个白眼,从柱上跳下来。
围着药房游走了一圈,最后沿着窗边一条窄缝,呲溜一下钻进去。
然后念咒恢复了人形,走到柜台边,轻车熟路从柜门里摸出一根火折子。
一晃,火光照亮了柜台上的药方簿子。
她抵在柜台上,一页一页地掀动药方,脸色越来越难看。
火折微弱的光亮下,神医的罪行昭然若揭。
五步蛇胆,穿山甲鳞片,鼍甲……均可入药。
前一世,这药房她来过不少回,也曾托着腮,近距离看着神医提笔开方,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现在,她转世成了蛇,身边的同类切实受了害,才明白其中的残忍。
殷千寻把药方簿慢慢合上,提起一角,放到火折上方闪动的火焰处。
药方受了热,一张张地缓慢卷曲,发红,变黑,最终成了一摊死灰,落满柜台。
「诸位,大仇已报,神医死了。」
回到部落,她把这大快蛇心的消息张贴在了村口的公示栏。
很快,蛇族普天同庆聚了过来,把她团团围住,叽叽喳喳:“那么厉害个神医,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