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到了。”
听到车夫的话,丫头打起车帘,袁娘子从车里探出身子。入目是一座占地挺大的青砖院子,袁娘子怔了怔,眉心微微蹙起,不是说叶氏只是一个粗鄙的农妇吗?她原以为会看到几间破败的茅屋,却不料是这样好的青砖房,还分了前后两进,这院子就是放在县城里也算不错了,比自家的宅子可大多了。
虽然跟想象中有点出入,袁娘子也没露怯,下了马车娉娉袅袅站在门口,支使丫头去敲门。
叶氏正陪着两个女儿看书,听见敲门声,主动下了炕,披上外衣前去开门。
门外是一张陌生的脸,青山村少有生人,何况是这寒冬腊月,叶氏愣了一下,笑着问道:“娘子是想问路吗?”
在和顾恂勾勾缠缠的这一两年间,袁娘子曾听顾恂抱怨过许多次家里的糟糠妻,所以叶氏在袁娘子心目中的形象是又老又丑,满面风霜,穿着打补丁的衣服,穷酸得不行的村妇。但是眼前的人,就算是以同性的挑剔目光来看,也是算不上丑的,五官秀美,身材纤瘦,只是皮肤因为劳作而显得黑黄,遮住了原本的光彩,但想必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
袁娘子原本满腔的优越感迎来了第二次打击,她的双眼微微睁大,有些难以置信地问:“请问这里是叶家吗?”
“是。”叶氏点点头,在记忆中搜寻对方的面孔,结果徒劳无获,确实不是旧相识,“娘子有何事?”
“姐姐闺名可是叶婧容?”袁娘子犹不死心地问。
“正是。”叶氏狐疑地看着她,“娘子认识我?”
“曾听人提起过。”袁娘子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柔声道:“姐姐,天寒地冻,我能讨杯热水喝吗?”
农村人单纯质朴,有行人上门讨水,很少有不应的,叶氏没多想,请她们主仆进去。
“阿贞,倒两杯热水出来。”叶氏隔着窗户唤道。
“好。”顾明贞利索地从炕上下去,想着应该是客人来了,索性用托盘把茶壶和茶杯都端出去。她走进客厅,随意扫了两眼,是一对面生的主仆,想来是路过的。
“……我娘家姓袁,姐姐叫我袁娘子便是。”
听到这话,顾明贞猛然抬头去看坐着的女人,这是她第一次正面见到顾恂的姘头袁娘子,瓜子脸,高颧骨,眉眼细长,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刻薄,没有想象中好看。原以为连叶氏这样的美人都嫌弃,顾恂不知得找个什么样的天仙,却原来不过如此。
待顾明贞把茶壶拿过来,叶氏亲自给她们倒了茶,随意找了个话题,“这冰天雪地的,袁娘子要去哪里?”
袁娘子右手抚上平坦的小腹,脸上笑意盈盈,“去华严寺还愿。我六月的时候在华严寺的观音娘娘跟前许了愿,若是能怀上麟儿,必为菩萨抄十卷经书,奉十两香油钱。如今果然有孕,当然要去菩萨面前还愿了。”
“袁娘子有孕了?”叶氏笑着道了声恭喜,“是该去还愿,只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袁娘子脸上露出幸福而柔软的笑,“我相公年过而立,膝下尚无子嗣,急得不得了,我能顺利怀孕,全靠菩萨显灵,去还愿是应该的。”
袁娘子这番话可戳中了叶氏的心事,顾恂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她却没能给他生个儿子,他心里怨自己也是应该。叶氏叹了口气,不愿扰了袁娘子的兴致,笑着转移话题道:“方才听你说,曾听人提起过我,不知是谁?”
才倒出的茶氤氲出一层雾气,袁娘子轻轻吹开热气,浅啜了一口,抬起细长的眼睛看向叶氏,似笑非笑地说:“曾听我相公提过。”
叶氏没多想,有些惊喜地说:“哦?莫非你相公也是青山村人?他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们真认识呢。”
“他啊,”袁娘子唇角勾起,眼睛紧紧盯着叶氏,生怕错过她脸上一丝表情变化,“姓顾,名恂,是个秀才呢!”
“你说什么?”叶氏怀疑自己听错了,站起身来急切地问。
“我说呀,”袁娘子挑了挑眉,眼中流露出志得意满的神色,“他叫顾恂,也是青山村人,姐姐可认识?”
从袁娘子的口中确认了答案,叶氏还是不愿意相信,求助地望向身后站着的顾明贞,“阿贞,娘想是听岔了,她说什么来着?”
“娘,你没听岔。”顾明贞漠然地看了一眼惺惺作态的袁娘子,上前扶住叶氏,把她按回椅子上坐着,淡定地说:“这个女人怀了我爹的孩子,人家已经上门来示威了,你看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