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宝道:“城中多备木桶、麻袋,装满泥土。城下准备泥灰,一旦城墙被破坏立刻连夜修补,同时外墙、城门悬满木桶,抵御炮弹。红夷大炮的威力做不到大面积破城,唯有利用三角力学,使城墙缓慢瓦解。侯爷可以发动军民,让他们夜晚修补城墙。北方干燥,天亮时城墙便可恢复如初。这样子做,大炮便攻不下来了。”
朱坤仪愕然:“悬挂一些装满土的木桶、麻袋就可以?”
许三宝没好气道:“城墙是硬的,只要有土缓冲,炮弹便似是拳头打在棉花上,这样说懂了不?关键是应对要及时!”
朱坤仪似乎被当白痴伤了自尊,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李华兰冲他背后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什么钦差大臣,就会强人所难。教你个乖,连说声谢都不会。”
许三宝道:“算了。武国侯其实压力大得很。北狄如此厉害,东瀛又同时发难。”
他心中已然明白了,努尔哈赤本应在十几年前就造反,然后在宁远之战的火炮下溃败并伤重身亡。现在努尔哈赤晚造反十年,带着犀利的大炮攻城,形势逆转,当真是令人难以招架。
“谁让他是侯爷,姓朱的。他不烦恼谁烦恼?”李华兰小丫头笑嘻嘻的,心情大好。
这几天一直看着武国侯收拾这个,收拾那个,闽浙官场人人自危,像热锅上的蚂蚁,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门里门外听候发落。茉园便似成了武国侯的行馆一般,李家上下进出门都不得自由了。
许三宝道:“以后不要这样说了。努尔哈赤非常恨汉人,每城必屠,辽东、辽西只怕已有数百万人惨遭杀害。倭寇虽然凶残,但北狄更甚十倍、百倍。”
李华兰这才晓得事态的严重,后悔道:“那,我不说了。”忽然想到,扭头望着许三宝,“朝廷那些大官都是蠢蛋,若是三宝哥哥去当大将军,那些城池便不会失陷,那几百万百姓便不会成了冤魂,是吧?”
许三宝摇了摇头:“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成了罪人。再说,我哪里会做什么大将军,我就是个渔民,少年啷当岁,如何当得起如此大的责任。”
李华兰见他神情难过,慌忙道:“对不起,我随便说说的。”
许三宝又打开那个武国侯拿来的首饰盒,随手拿起一个凤钗,只见做工细腻精美,后世罕见,翅膀边缘薄如蝉翼,似会随风飞走,凤嘴里衔着一颗红宝石。
许三宝迷茫中问李华兰:“这东西值多少钱?”
李华兰道:“我不懂珠宝。不过肯定挺贵了。我娘没有一个首饰能比。”说着,小小年纪眼睛里也露出羡慕的颜色来。
许三宝哭笑不得:“这侯爷,莫不是把皇后娘娘的首饰匣子拿走了。”
接下来的这些天便异常忙碌。
工坊里固然研究机甲的一群工匠都已是没日没夜跟打了鸡血一样,但是为了不被武国侯砍死,铸炮的事情也不得不马上开始。
好在有个能花钱又是出身自火炮世家的赵九害,许三宝跟他一商量,思路便一拍即合。
其实铸造新炮要胜过目前的红夷大炮以及东瀛的新炮,并不在设计有多高明,而在于铸造工艺有多严谨。
严谨的铸造工艺可以让炮弹飞出去的距离和角度就像是定式一样准确,打得准,威力自然也就更大。这就是造型设计全都相同,东瀛的炮却比大明自己铸造的红夷大炮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原因。
三宝工坊在设计和金属材料的方面,是已经有了一些优势的。之前一直在研究机甲材料,因此建造了一个巨大的高炉以便得到铁水铸件。
会使用高炉炼铁技术的国家不多,大明早就会,但是没人用,也就没多少人知道。而三宝工坊目前在研究的,已经不是如何得到优质的铁材,而是进一步得到各种精铁合金,包括钢材。历史上证明,最早的钢材就是春秋时期的一把剑。而他们一直在研究的材料,恰恰就是这个范畴。但是这个领域着实太难,众人一面研究一面教工匠上手,进度便十分缓慢。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武国侯朱坤仪在见过许三宝的第二天就急急返京了,泉州官员和李府都如蒙大赦。
但是临走之前,钦差大人所下的命令却是令人费解的。朝廷诏令许记工坊铸造新炮,此事干系重大,乃是朝廷机密,需水师全力配合,协助采办火药以及一切相关物资。
相关手谕,两个月后他会拿来补齐。如有延误,以误国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