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皇甫大人就该明白了,凶手就是‘香茗酒楼’的老板。他借口拿了陆羽的大小茶碗去洗,然后在大茶碗底部留了一层‘薄水’,也就是肉眼难辨的西域奇毒‘索命散’,之后,他将小茶碗叠加到大茶碗中一并归还,也就等于让小茶碗的碗底和底部上方的一圈側沿也沾染上了一层‘薄水’,说白了,就是双碗都有毒!”
皇甫冉禁不住接话道:“双碗都有毒,就是说:主考官大人无论是让陆羽用哪个茶碗当场泡茶来喝,都必死无疑?”
“不错。”纪檽峰点头道,“大茶碗之毒在碗中,遇水而显性,无色无味,饮下后即死;小茶碗之毒在碗底和碗底上方一圈,拿起之际手必触之,手触之而难免碰于唇,入口而亡。”
此时,衙役正好将酒楼老板和天福寺小僧带到。
二者模样,皆是无辜,丝毫不为官威所震。
皇甫冉也不让堂下之人多做废话,只挑明了道:“香茗酒楼老板,你好大胆子,谋害朝廷命官嫁祸陆羽,可知犯了死罪?”
“草民不知大人因何做此误断。”酒楼老板耿耿道,“草民没有杀人。”
皇甫冉命令道:“来人,上证据。”
一个官差便从纪檽峰手中拿过他昨日穿的白衣外袍,放置在一个长方形的木制托盘上面,再将证据陈列在酒楼老板面前。
皇甫冉问:“纪大公子的衣袖因为因为沾染到了毒药水渍,入水捞鱼导致鱼死、伸手伴鱼也导致鱼死,那毒药水渍就是来源于你清洗过的陆羽的大小茶碗,你有何话说?”
“草民不曾做过!”酒楼老板不认罪,“当日清洗茶碗所用的都是清水。”
皇甫冉指出:“清洗茶碗所用的是清水不错,但是洗后保养所用的‘若绢水’,实际上就是西域奇毒‘索命散’所调的、看似一模一样的毒水吧?”
酒楼老板听到这里,忽然头冒冷汗,他没想过青天大老爷竟也对茶碗的保养之法了如指掌。
李季兰道:“老板,那日我和纪家公子都亲耳听见,你在归还陆羽的茶碗时说了‘亮堂无味’四字,当时我以为你指的是茶碗的外观,如今想来,你不过是在我们面前自满自己的‘杰作’罢了。”
“是他——”老板反指向身边的小僧,“是他做的!是他趁草民不注意对茶碗动的手脚。”
“狡辩无用。”皇甫冉头脑清晰道,“那小僧虽未设下圈套杀人,但他因私中伤陆羽,有碍本地教化,过后本官自会向他追责!”
“大人,草民真的是无辜的啊!”酒楼老板伏地歇斯底里道,“草民若是领了死罪,身后一家老小和香茗酒楼该如何是好?”
“按《唐律》,你的所为本就是死罪,更何况证据确凿,动机明显,还要叫本官怎么容你?”皇甫冉坐的笔直,再拍一声惊堂木,“你且将所作所为全部招认,本官好让副考官大人留你一个全尸。”
酒楼老板见形势已经无法逆转,失声恸哭道:
“草民恨主考官不错,但更恨陆羽。主考官只是里外不一,贪财爱财,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威胁者,但是陆羽,他却把草民的自尊和颜面都夺走了。”
天福寺的小僧冷哼一声,道:
“皎然师傅教导我说,人不可因无所得而生恨、亦不可因心中不平而动怒,唯有平稳心绪、自空烦扰,才能获至上安宁和无量功德。但我做不到,宁可自己是个计较得失和爱恨分明之人,也不愿乘归岸然宝相。因此我明白你的心情,是陆羽自己在无形中得罪了人,也浑然不知。”
纪檽峰在李季兰耳边道:“你看看那些生意人和佛门中人,还不如在下活得明白。在下从不在心中暗暗记恨别人,也从不使损招在别人背后放冷箭。”
李季兰开玩笑应道:“那纪公子你何不去客栈打工半月或是去禅寺清修半载,看看心境是不是会被银子和福签逆转了去?”
纪檽峰笑笑道:“钱财最是冰冷,气运最是难捉摸,要是经商之人和出家之人真能行善积德,那圣上早就高枕无忧了,还办科举、办茶试、办香试来选拔贤才做什么?”
“你说的倒是在理。”李季兰认同,“入世之人和出世之人的心思,远比普通老百姓复杂。当官的谁不想直奔青云到圣上膝下?做买卖的谁不想赚的盆满钵满?学佛法的谁不想超然乘莲?你说我们这些‘黎明’啊、‘苍生’啊在求什么?还不是活个自在和爱尔得尔吗?”
纪檽峰刚想毛遂自荐,说句:“在下与李姑娘心意相通,从未有过‘另寻她尔’之念,不知李姑娘是否对在下——”时,就被皇甫冉的另一声惊堂木拍回了现实。
纪檽峰只听见皇甫冉气道:“大胆刁民,你再说一遍自己想要陆羽怎么样!”
酒楼老板也不再伪装,显露本性道:
“草民恨陆羽岂会没有前因后果?陆羽来到江南以后,‘香茗酒楼’就发生杨天一横死的悬案,说白了还是从陆羽的诗作里面挑了字出来命名晦气!加之皎然师傅连招呼都不打就拒收草民相赠的画作一事,草民对挑拨离间者陆羽更是恨上加恨!”
皇甫冉指着天福寺小僧对酒楼老板道:
“要恨陆羽也是那心眼小的小僧,你的画作没送出去就没送出去,何须认为自己被陆羽小看?”
酒楼老板“切——”了一声,傲气道:
“那日草民在酒楼雅座苦等皎然师傅前来取画,奈何直到夜晚打烊也不见他的身影,第二天差了人去天福寺问,才从那小弟子口中知道所以。原是那陆羽在他家师傅面前嚼了舌根子,说的尽是些不中听的话,草民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被陆羽看不起!”
“所以草民一直伺机报复陆羽,在心里琢磨:把他赶出江南不解恨,叫他领个砍头罪才大快己心!又恰逢草民与主考官大人发生纠纷,将计就计,仔细筹谋,犯下此案。”